柳宣街中段的泥燕酥是城里名吃,逢节时往往一酥难求,送礼时拿酥,送的人有面儿,收的人也有面儿。
酥饼往往有甜有咸,随着季节变化酥的馅料也有变化。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吃酥也叫吃春,用鲜花做馅,制成各种酥,大多为甜口。
泥燕酥的老板杨开顺会叫伙计们收集鲜花,晒成花干,留着秋天用来“怀春”,冬天则叫做“侯春”。
白岚咬了一口酥,酥皮掉落,引起一层蚂蚁。洛陀跟在身后,手里捧着一盒酥。
“你要来点儿吗?”
白岚回身问,他去年开了药给杨开顺,治好了他女儿的体臭,让女儿有惊无险的嫁到所以秦家,也保全了他杨家的颜面,所以白岚吃酥从不给钱。
“不用了小师爷。”
“话说,洛陀是谁给你起的名字?像掺水白酒一样。”
“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来着?”
“巫剑门的谷雨师长。”
“谷雨?那你原名叫什么?”
白岚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巫剑门在方境院没什么存在感,是为数不多的执掌暴力的门别。当然,在人家弟子面前,没必要那么折面子。
“琮宛王家,王正阳。”
“琮宛王家?背景这么硬啊?圣上的乳母王太后,圣上的宠妃王妃,都是你们琮宛那一支吧?”
“是。”
洛陀在身后抬起头,小碎步逐渐变缓。
“琮宛背靠皇城,王家背靠圣上,你是有多不得宠才被流放到寸灵山这小破地儿?”
“家父说,我天性愚钝,还是出门到外学门技艺,见见世面为好。”
学门技艺?
见见世面?
琮宛王家什么没有?他家就是当今的世面,用得着来寸灵山?
洛陀与其说是弟子,不如说是质子。
加上太子肯将郡主嫁到寸灵山,说明寸灵山的确有什么一般人看不到的了不得的东西存在,可是,又是什么存在,就连药祖体魄的我都不知道?
琮宛王家,太子——换而言之,是圣上发现了寸灵山的什么东西吗?
“对了,你跟皇家这么亲,跟太子家的那位,也有关系吧?”
“那位?”
“就是······我明天迎娶的那位。”
“交际不多。”
洛陀摇了摇头,面露疑惑。
“太子是甄皇后的长子,皇后又向来与其他妃嫔不和,所以反招致六宫反对,太子护母,母凭子贵,所以我们家不与太子来往。”
“这是你爹说的?”
“对。”
“行吧,那我问问别人吧。”
白岚带洛陀走进一条绸缎街,四色彩云环遮天空,随风摆动,人影在彩云中穿梭,叫卖和轻语交替,像是展翅的彩凤。
白岚找到这条街的街主,这条街叫半翎街,由街主方渚总领,皇家饭。
“方总,打听个事儿?”
“怎么了?”
方渚是出了名的帅哥,人妖混血,天生白发异瞳,时常捏着一把扇子坐在街口发呆。发呆只是发呆,但是有揽客的作用,因为这孩子生的真俊,听说是大天狗血统,配种优良,品相极佳,做过五检三查,有我们方境院颁发的大型犬质检证。
“怎么了?白少。”
方渚折起扇子,微微遮住自己的嘴。
“你老婆在家吗?”
他老婆是一城十一街最八婆的女人,城主一天办多少案子她不知道,城主夫人在外面偷腥几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就连夫人胳膊上有几个牙印她都说得出来。
“啊?你找她?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我找你干嘛?”
“听说某人要结婚了,以后恐怕就很难再来我这里快活了,终于还是要我独守空闺了。”
眼泪马上就下来了,用他自己的白色长袖轻轻拭去。
“你要死啊?”
“人家只是舍不得你。”
“我们方境院门口确实缺点东西,要不你每天晚上去我们大门口蹲会儿?”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每天晚上在你和郡主的房前听声音?嗯···真的可以吗?”
他放下了扇子,微微抬头看着我,一脸媚相。
“你怎么比何昊还贱。”
“那没有,确实贱不过他。”
方渚展开扇子,轻轻扇自己的肩膀。
“不过,他昨天给我来了信,说他明天来不了,但是有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你确定是惊喜?”
“他是这么说的。”
“对了,问问你老婆,关于那位郡主的事。”
“哦,你家郡主啊?我昨天就问了,要听吗?”
“她多大?”
“胸还是屁股?”
“别让我动手,谢谢。”
“你又打不过我。”
“年龄。”
“十六岁。”
“哈?还是个小朋友吗?”
“搞得你多大年龄一样。”
“还有呢?”
“还有?她叫祁浠,是太子家最小的孩子,皇上最爱的孙女,年纪最小的郡主,听说花容月貌,就是天上的月华都要避让三分。出生时,请了最有名的算命先生,说是有九翎之命,耀华一生,可保龙脉静好,祁姓安稳。”
“这太子是给先生多少钱?”
“没给钱。”
“没给钱?你怎么知道?”
“世界上最有名的算命先生是我爹,你说我怎么知道?”
“这么说,我有点赚啊。”
“有点?你是不是被馅饼砸死过一回啊?我爹算命没砸挂过,九翎之命,够你药祖体魄死三回。”
“哦。”
···
长街中央,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摆着一个木摊,上面大多是亮闪闪的宝石,各色各样,借着几分阳光,格外耀眼。
男人面色发紫,头上长着一对长长的羊角,眼瞳是湛湛的蓝。
“妖族的生意?”
“最近圣上和妖王联系加深,开放了两地的贸易。”
洛陀用手帕把最后一块泥燕酥包起来,揣进怀里。
“你常年在深山,知道这个?”
“我父亲来信说的,无意间提了这件事。”
真的是无意间?
“既然是琮宛王家,对妖族珠宝应该有了解吧?”
“自幼家父便叫我识得天下宝珠,不知绝品,也识得佳品一二。”
“我更好奇你家老爷子让你学这玩意儿干吗?”
白岚苦笑一声说。
“走,咱们去看看,挑点哄小孩玩的玩意儿。”
“小师爷。”
洛陀摇了摇头,白岚背对着他,看不到他摇头。
“怎么了?”
“咱们今天带的钱买不起。”
“小事,我有办法。”
···
“老板,这支笄怎么卖?”
白岚拿着洛陀挑了很久的,这个铺子最好的一款。
那是一只鬓笄,淡紫色,鹿角状,由千年紫蚌研磨而成,中间镶嵌了一枚珍珠和一颗蓝色的宝石。
“四千两。”
“你确定?”
“这是野生的万年紫蚌研磨,上面的珍珠也是万里挑一的品,四千真的不多。”
“那我再看看吧。”
白岚轻咳一声,走到了他的身后,轻声说。
“朋友,这么多人,我也不想当众打你脸,大家都是懂行的人,不说野生的,万年紫蚌?你们妖王手里都没几个吧?你骗骗不懂的人就得了,四千两的万年紫蚌,你也是真敢卖啊。这里有钱的傻子不少,但是,你应该懂行吧?”
男人转过身,伸出了两根手指。
“两千?如果我说了,你不但这摊卖不了,这条街你都进不来,傻老粗这么多的街可不好找吧?”
男人伸了一人手指。
“你点着香,那香也不是一般的香,能麻痹人的精神,情绪容易被调动,应该是迷香吧?我是寸灵山方境院的,你用什么药我闻不出来?”
···
紫蚌笄最终以四百两的价格买下,因为没拿那么多钱,所以先让方渚垫付了一下。
“还挺漂亮。”
寸灵山鹿多,附近的人结婚常常要备上上好的鹿皮,鹿角作聘礼。
白岚举起紫蚌,阳光从紫蚌中穿过,带有淡淡的金色,通体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