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当黄尧兴冲冲地拉着付文来找利星汉时,却被那位驿馆的管事郭小令告知,逐鹿书院的小夫子搬走了。
“怎么会搬走了?他搬去哪里了?”
黄尧与付文皆是有些疑惑,这厮不来自己家中住,莫非去了书院。
郭小令倒也认得黄尧旁边那位丞相儿子,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就在驿馆背后两条街,那位小夫子在那块儿租了个院子。”
得到答复的黄尧与付文赶忙沿着郭小令的指示,朝着那地行去。
到了地方后,两人都有些傻眼,看着那块牌匾,还有领着一位下人打扮之人的利星汉。
此时一身书生宽袍的利星汉,专门挑了一件不那么华丽富贵的书袍,避免让人觉得有距离。站在一块写着“劝学”私塾的牌匾下面,见到黄尧与付文赶来,年轻人眼前一亮,赶忙迎上去。
“你们怎么找来的?若是今日烧黄纸,可能没空哦。”利星汉带着些热忱地与两位朋友说道。
“你这是办了个私塾?”付文有些惊喜地与他问道。
利星汉笑着点了点头,觉得付文不愧是六境儒生,果然能理解自己的想法,接着拉过身后的伙计与面前二人介绍道:“这位是魏三,先前在万三钱庄做伙计,现在是我这间学塾的掌柜。”
魏三听到掌柜二字,露出苦笑,却也恭敬地与黄尧二人行礼。
“早听利先生说起过两位,见过黄公子与付公子。”
思维敏锐的黄尧立刻察觉出不对劲之处,问起利星汉。“你还去万三钱庄请了个掌柜,那你这学塾得收多少银子一位学生,才能负担得了开支啊。”
这句话令得伙计魏三心中一热,果然是有明事理之人。也不知道那位大掌柜怎么想的,虽然饶有兴致地听完了这位利先生的计划,居然笑着点头,同意了其做善事的提议。
对,就是做善事,这位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先生,居然分文不收,甚至于男女不限,娃娃们只要到了学塾,那就管饭。
对于生意人楚湘云与钱庄伙计魏三来说,这不是拿起银子往海里倒吗。出乎魏三意料的却是,那位往日里见谁都没个笑脸的楚掌柜,在思虑片刻后便笑着同意了。
不仅是同意出钱,大掌柜甚至于担心租铺子,采购文房四宝,蒙学书籍之类的事会让这位小先生操心,专门派自己跟着他,来干这些个杂活。
这令魏三对于小夫子的身份更加好奇,莫不是大掌柜的远房亲戚,见其读书有些本事,于是在这类事情上鼎力支持。
一边跟着利星汉走进这座小院,一边听他说起这学塾分文不收,只要学童们来一天,便要管饭一天。黄尧与付文也是一愣,接着两人便与那位并未碰头见面的楚掌柜想到一块儿去了。
付文问道:“你这是要养望?”
黄尧则是不在意利星汉目的是啥,反正读书人的很多事他都看不上,转而调侃起利星汉来。
“不曾想你这般有钱。”
对于两位朋友的说辞,利星汉只是笑笑并未作答,一如几天前自己乘着酒兴,就那么大剌剌地去到钱庄中,找楚爷爷要钱时那样。
楚爷爷也是与付文一般的理解,认为利星汉是志在仕途,所以要先弄出个好名声来,便是文人称之为“养望”,养些名望,做为拜见那些个文官的敲门砖。
话本小说里甚至都写过这样的角色,书生独居深山,怡然自得,时不时吟诗一首。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云云。
利星汉当时笑呵呵地并未与楚掌柜解释,现在想来,年轻人有些羞愧,一方面因为将心中想法瞒着那位对自己十分热情的楚爷爷,一方面因为搞这个学塾,花了师父好多银两。只能到时候多给师父锤锤后背,不然就想个办法挣些钱还他了,利星汉在心中对师父渡济告罪一声,哪怕渡济曾明确地在书信中说过,留在万三钱庄的银两,怎么样都算是利星汉的,他怎么用随他心情。
但面对黄尧与付文,尤其觉得两人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利星汉并不准备糊弄过去。
此时小院里就只有程富贵的一对儿女,正别扭地提起毛笔,在宣纸上练习写自己的名字。见到父母领着自己磕头拜师的利先生走进来,两个小娃娃赶忙站起身,牢记父母地叮嘱,朝其行礼作揖。
“哎哟,程小文、程小梅,不必这么在意礼数。”利星汉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特别是两位朋友在一旁,年轻人甚至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虚地看了二人一眼。
倒是黄尧与付文骨子里都刻着尊师重道,一起开口。“理当如此,这可又不得你利先生推辞。”
利先生一愣,接着笑笑,只要朋友不要笑话他就好,叮嘱两位学生不要松懈后,领着两位友人走进里屋。
等到给黄尧与付文一人泡了一杯茶,利星汉才将城西那块破宅棚户的见闻,以及自己这样做的目的娓娓道来。
听到朋友说出其目的,竟是与养望毫无瓜葛,不过是为了教化那平民窟中做些偷鸡摸狗之事的小孩,引导他们能走上正轨,黄尧眼前一亮,付文却是愣住,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用力拍了拍利先生的肩膀,黄尧大笑着说道:“真不愧是三弟,果然圣人之心,哥哥我听完都觉得激动不已。”
此时被黄尧搂住肩膀的利星汉,陷入找到想要做之事,又被旁人认同的喜悦中,一位贵公子与一位穿着朴素的书生,在付文眼中,就像两个捡着张饼吃的傻子,不住地咧嘴傻笑。
叹了口气,付文不得不泼出冷水来,“你说院外的两位,是那邹氚邹大人衙门中的官差之子,那星汉你这学塾办起来也有几天了,那片破宅之地的小孩呢?”
一句话令利星汉回到现实,收起笑脸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