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那城西头拐卖小孩的地痞老梆子，已经死了。”
坐在主位的顶头上司点了点头，挥手让下属离开了。秦宗泽待其离开后，冷着脸转身走进后堂，此时后堂等着一个人，正是昨夜从唐?宅院中出来的冯长顺。
“师哥，”秦宗泽恭敬地与冯延尉行了个礼，冯长顺也听到了程富贵的汇报，与秦宗泽这位同门师弟道了声谢。
不等秦宗泽开口询问为何冯长顺做为堂堂延尉，要去管一个城西的地痞流氓死活。面色凝重的冯延尉点点头，暗示秦宗泽此事不要外传后，便也离开了，只留下还有些懵懵懂懂的秦大人留在原地。
在衙门外等到了程富贵后，利星汉本准备自己做东，就去那醉仙楼，好好向其讨教一番。结果却被热情的程富贵给领回了家中，见到了其一家妻小。
“老婆子快做几个好菜，今天有贵客到了。”
程富贵一边交待着自己老婆，一边向利星汉与妇人介绍道。
“这位可是书院里的先生，利先生，这位便是内人。”
有些吃惊于一顿初识的酒席变成了家宴，利星汉仍是谦和有礼的与那位妇人见礼，喊了声“嫂子”。
妇人有些惊喜于相公领回来的这个俊俏书生的身份，赶忙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施了个万福。随后便去灶房忙碌去了。
“爹！”两声稚嫩的呼喊，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冲上来，扑进程富贵的怀中。利星汉看得这一家其乐融融的氛围，也是被感染得笑了笑。
一左一右抱了抱儿女后，程富贵领着儿女，让他们叫先生。利星汉也不得不端起架子，受了这声先生。
“来来来，小先生随便坐。”
程富贵热情地将利星汉领上桌，拆封了一壶酒。种种举动令得利星汉受宠若惊，不知怎么因为这场宴席，对方变得如此热情。
给利星汉倒上酒，程富贵才开始继续聊起那片城西的破宅。
“其实小先生的这个想法，以前也是有人想做的，不过都无功而返。”
懂事的利先生赶忙端起酒杯，与程富贵走了一个。
“不知此事难在何处？”
咂摸着这平日里舍不得喝的好酒，程富贵才继续说道。
“难在习惯，难在人心。小先生可知，那片区域的人，都是如何生活？”
利星汉答不上来，听程富贵继续说道：“就拿那小乞儿来说，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窝在那个小院中，无依无靠，连帮杂的活计营生都找不到。”
“哪怕小先生您愿意给些银两，他自己能留住多少？又能用多久呢？更别说里面那些有年纪的人，一身的病根病灶，所以小先生你虽然心是好的，但可能也有些难以解决。”
第二杯酒是程富贵提起来敬利星汉的，喝下第二杯酒后，程富贵继续说道。
“更大的问题是，其实那片破宅，也是有山头的，小先生你贸然闯进去，哪怕有书院的身份，也是寸步难行。”
说到这儿，程富贵拍了拍利星汉的肩膀，才继续说道：“所以小夫子听老哥一句劝，莫要去多想这些了。”
并未点头或摇头，利星汉不置可否，端起酒杯来与程富贵喝了第三杯酒。
刚好此时程富贵的媳妇儿端上来几个热菜，程富贵连忙招呼利星汉动筷子。看着程富贵将儿女都抱上椅子，满是慈爱地给他们夹菜，利星汉也有些动容。
后续又与这位程大哥聊了两句，利星汉明白过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且市井之人利字当头，这也确实是一大困难。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两日受到一些人情世故熏陶的小夫子，也是装做不经意那般提起。
“不知程大哥有没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地方。”
程富贵眼睛立刻变得明亮，赶快又给利星汉倒了杯酒。
“实不相瞒，老哥确实有一事相求，利先生先不用为难，不是官场交际之事。”
这句话也令得利星汉放下心来，深怕这位热情的程大哥是打着让自己帮忙结交些人的主意。
“程大哥你讲便是。”
程富贵满是慈爱地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尤其是吃得一脸油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
“老哥其实看得挺开，这辈子有口官家饭吃，饿不死就行了。但是你也看到了，这一对不争气的儿女，实在让老哥我操心，不知小哥能否行个方便，收了我这儿子做学生。”
“啊？”这个请求倒是出乎意料，利星汉脱口而出。
以为这位小先生有些嫌弃自家条件，程富贵赶忙补充道：“不需要小先生有多费神，教会他读书写字便是，不奢望他能考什么功名，但求能认识字，多些本事就是。拜师费用银两，老哥我也能付上一些。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这翰州城的京城之地，那些个私塾确实太贵了。”
听到“读书写字”四个字，利星汉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位一丝不苟，古板正经的中年夫子。
程富贵的儿子虽然胡吃海塞，平日里中午也就一个馍馍，不知道为何今日如此丰盛，所以小孩子吃得嘴巴都有点合不住。
人小鬼大的小男孩也听懂了两位大人商量，赶忙咽下口中食物。
“我不要去上学，听说学塾里要打手心，可疼了。”
倒是程富贵那瞧着文静些的女儿，这时也接过话茬。
“我要去我要去。”
儿女一同开口，程富贵有些一个头两个大，他先是呵斥儿子道：“去读书识字，以后哪怕是给人写信，抄书，也能有口饭吃，你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接着汉子又转头对女儿说道，语气颇为柔和无奈，“哪儿有女娃娃去上私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