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级而上，山岚迅速厚重，松柏的针叶在水汽的作用下更深几分，灰背椋鸟的叫声从雾里传来。
刘年稳定而迅速的前进，云雾在某一刻忽然散开，炫目的阳光迫使他眯起眼睛，苍鹰在空中盘旋，它们唳叫，羽翼伸展的阴影略过刘年的脸，青云宗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放眼望去尽是亭台楼阁，屋檐像鸟喙一样刺入天空，有仙人御剑疾驰，在身后留下长长的尾迹，青云宗山门前有弟子接待，密密麻麻的小点遍布在仿佛通往天际的石阶上。
这些小点都是前来参加入宗考核的江湖客，刘年整理了下潮湿的衣服，埋头继续赶路。
“小兄弟，你来参加考核？”大门前执勤弟子问道。
刘年太年轻了，年轻意味着阅历浅，练武时间短。
以往不缺前来碰运气的年轻人，但这些年轻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刘年道：“是。”
执勤弟子提醒道：“你不知道考核的危险？”
刘年道：“知道。”
执勤弟子点点头，随即引刘年入内，给他指明方向。
刘年实在想不到，入宗考核的现场竟然和凡人城镇间的集市没什么区别。
这里闹哄哄的，汇集了凡间江湖中极多名宿，他们高谈阔论，声音仿佛散发着酒气和刀光剑影。
刘年是个木讷又寡言的人，所以他做事认真又直来直往，从不避讳。
他已赶了许久的路，虽然他还有足够的体力和刚硬的意志，但这不代表他不愿休息。
他知道迎接他的是什么，便寻到一处角落，堂而皇之的席地而坐。
这般不体面，反而又引起一大波注视。
“嘿，起来！”
刘年没有抬头，但他知道这是在对他讲，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头顶戒巴，长着络腮胡的花和尚。
花和尚道：“洒家刚来，你这位置清净，让我坐一坐！”
刘年默默起身，走向另一旁的角落。
争斗没有意义，他来这里的目标只有一个，目标之外的一切他都毫不关心。
他背身离开，插在后腰的柴刀便暴露在人前。
每个人都不得不注意这把刀。
这把刀刀背较厚，从刀尖到刀柄的厚度如山峦起伏。
这样的刀不会有一个好的重心，所以使用起来就不会趁手。
重心不好的刀，绝对不会出自名师之手，更不会使用好的材料。
刀刃上的卷刃正说明这一点。
既然刀不好，使用者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否则他为什么不换一把更合适的刀？
“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吗？”
有人嗤笑一声：“你是练武练傻了？你没看那人的装扮，没见那人的手和脚？”
刘年暴露在阳光下的小臂被晒得黝黑，长久的跋涉让他的鞋子也张开了嘴，左脚吐出三根脚趾，右脚则吐出了半张脚掌。
“手上有茧子，脚底的茧子更厚，可我还是不记得他是谁。”
“你当然不记得，因为他分明就是一个樵夫！”
“他真的只是一个樵夫？一个樵夫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觉得那花和尚如何？”
被问的那人当然记得花和尚，他道：“花和尚元青，不过尔尔。”
“如果他让你让开，你会不会让？”
“自然不会。”他笑了，因为他想明白了。
一个有名气的人，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一个实力高的人，必定有自己的威严和特征，或锋芒毕露，或有如深渊。
但绝不会忍气吞声。
就算那樵夫真是武林中人，可他连花和尚都不如，又能有几分真功夫？
刘年似乎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他微微垂着头，眉眼也低垂着，呼吸绵长，似是在小憩，空气在肺中穿行，浊气排出体外，他的精力和体力在稳定上升。
忽然一道长虹从远处而来，尚未临近，强烈的风压便迫使满广场的豪侠名宿不得不伏低重心稳定身形。
“肃静！”
声音不大，却偏偏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早在青年开口之前，满场已鸦雀无声。任何一个凡夫俗子都会被这声势吸引。
满广场的人都在望着高台之上。
那是一个青年，一把飞剑在他身边盘桓。
飞剑很快，他们没有在江湖里看到过这么快的出手。
飞剑也很灵巧，有这么快的速度还能这么灵巧，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
若是一件东西，即灵巧又迅速，那一定十分难以控制，因为灵巧和迅速本身拥有强大的能量，想要控制这种东西，必须比它要强。
可青年指尖一动，那把剑便划过一个弧度，轻柔的回归剑鞘。
“我是陈牧远，是本次考核的负责人。”陈牧远道：“考核现在开始，若有人退出，可原路返回！”
入眼所见的是一个散发着波纹的透明光幕，光幕中是一只身高一丈有余的螳螂。
刘年回忆起那只被他一刀枭首的虎妖，这螳螂还没有出手，他也不清楚与虎妖到底谁强谁弱。
陈牧远解释道：“这是一只螳螂妖，是一头真正的妖物，为了考核，我们已将其炼制成傀儡，就算被拆散了也能快速将其复原，虽然行动有些呆板，但若你们太过寻常，也绝无胜过的可能。”
他又道：“我要强调一下，这是一头真正的妖物，它是你们踏入修行的第一座大山。”
陈牧远扫视一周，道：“谁先？”
“我来！”
陈牧远话音刚落，一道高喝便震彻广场。
“是陈阳，玄剑山庄的少主！”
陈阳一身白衣纷飞，几个腾跃便从广场跳到透明光幕之前。
一个有名气的人，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就如陈阳高喝一声，便已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玄剑山庄在武林中久负盛名，山庄里的人甚至靠着武艺和配合能杀死初开神志的妖怪。
陈阳是玄剑山庄的少主。
然而玄剑山庄少主的身份，只是他名气的一部分。
他已见过很多初开灵智的妖怪，甚至有两头正是死在他手里。
他已准备充分，这才来参与青云宗考核。
“请入阵。”陈牧远道。
陈阳的手有些颤抖，这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他已准备了很多年，练就了很多针对妖物的杀招，保命技能也练了不下五种。
这五种保命技能足以让他利于不败之地。
他了解很多动物的习性，因为就算成了精，很多本能和天赋也不会改变。
比如蜘蛛会吐网，蚂蚁的力气非同寻常。
他更知道螳螂的特点。
比如强悍的爆发力，复眼赋予它的优秀视力，再结合两把大刀，在同等级的妖物之中，螳螂绝对是最棘手的那一批。
但他志在必得，因为他学会了很多杀招，正好有针对螳螂这种类型的。
所以他第一个挑战，因为每个人都会清楚地记得第一个成功的人，并将成功案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陈阳很享受被人谈论、注视的感觉，这会让他很有面子，玄剑山庄的名声也会更上一层楼。
于是他进入光幕。
然后他站住了，两只脚就像被粘在了原地，他一动也不动，而那只螳螂妖只身形一闪，随即一颗大好头颅打着旋飞起。
那颗头飞出了光幕，使光幕如水一般泛起涟漪，在座的都是江湖上的好手，每个人的眼力都很强。
他们都看见了陈阳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睛。
陈牧远道：“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