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广场上寂静一片,已有人悄无声息的退走了。
陈阳虽然死了,但江湖上比他更强的人实在是少数!
既然陈阳已经失败了,那些比他还不如的人,自然要离开。
刘年站在人群中纹丝不动,他在仔细观察螳螂妖。
螳螂妖杀死陈阳只经过了极短的一下时间,以普通人的眼睛很难分辨它的速度,甚至大脑会给出错误的判断。
只有见识过极快的刀光、极狠的剑影,才能分辨清楚。
可什么是快?什么是狠?这两件事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只有胜过“自己”的才叫快,胜过“自己”的才叫狠。
因为比“自己”还强,那“自己”岂非一定要死?
于是又有一批人离开了这里。
可刘年闭上眼睛回忆,脑海中甚至浮现出螳螂起跳时肌肉的变化,看见了复眼中倒映的陈阳。
螳螂妖逼近之后,镰刀以比他身形更快的速度轻松斩下了陈阳的脑袋。
陈阳眼里残留的恐惧,只不过是因为他看清了螳螂妖的动作,脑子也分辨出要用什么方法应对,可身体却无法做出反应罢了。
他了解螳螂妖,有五种逃命手段,针对的手段更是在见到螳螂妖的那一刻就想好了。
可他想的再好,却没想过针对妖物的手段根本用不出来,五种逃命手段都很高明,用出来他就不会死。
可他却没想过,这五种逃命手段他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他就这么死了。
寂静。
陈阳的血已冷却,血腥味散开。
陈牧远一挥手,陈阳的尸身便着了火,很快只剩一捧灰烬。
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了。
广场中一众人惊醒过来。他们意识到原来修仙并不是一件畅快壮美的事情。
这件事从一开始踏入就伴随着死亡!
于是又一批人离开。
仅仅是陈阳的死,就让广场上的人去了八成。
剩下的这两成,无一不是认为自己的实力高于陈阳,也能看见螳螂妖惊鸿般的出手。又或是对自己有极端强烈的自信!
可他们面色沉重。
因为他们知道看清不代表能打的过。
这两成人,一共不过二十,许多先前被人群阻隔的朋友已经相见,此刻既然会面,就必然会走到一起。
广场上很快又响起小声的议论,他们在商量破局的办法。
可刘年身边一人没有。
江湖上无人知道刘年的名头,也无人知晓他的事迹,考核当前,他们哪肯花时间去接近一个不了解的人?
他就像一根钉子,死死的钉在人群之中。
可是人群中的钉子并非只有刘年一个。
只是另外那根钉子无人靠近,并非因为他没有名声。
而是因为他的名声传播的太广,他的实力太强!
弱者绝不会去找强者问如何杀敌。
因为强者的方法只适合强者,所有学他的弱者,一定会死。
那根钉子注意到刘年。
于是他走了过去,周围的人便退开更远的距离
刘年看了他一眼,又挪开目光。
那根钉子道:“我叫吕尘。”
刘年没有理会。
吕尘走到刘年面前道:“你不认识我?”
他很诧异,他不明白江湖上为什么有人不认得他的名号。
刘年终于道:“劳烦让一下,你挡住我的枫叶了。”
吕尘转头回望,空中枫叶飘零,天边残阳如血。
云霞火红,枫叶火红。
吕尘道:“确实很美。”
于是他让到一旁,见刘年神色舒展,他又道:“你不害怕?”
刘年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吕尘道:“你看到了那头妖的弱点?”
刘年道:“看见了。”
吕尘道:“那妖强吗?”
刘年道:“不过如此。”
刘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着空中的枫叶,认真的看着。
吕尘在这一刻甚至怀疑刘年是个傻子。
不是傻子,又怎么会盯着几片叶子、几朵晚云?
他在想什么么?
吕尘很确定他没有想,他的脑子甚至没有思考。
吕尘又仔细观察了刘年,发现他神情认真,甚至可以称得上严肃。这种表情只有在老学究钻研书本的时候看见。
他忽然惊觉,刘年莫不是个傻子?
他又有些不甘心,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看走了眼?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走眼?
吕尘道:“五招,我看得清它的动作,它很快,可五招我若不能杀它,我就会死。”
刘年道:“你的自信甚至比不上其他人。”
吕尘道:“一个人看见的越多,知道的越清楚,便越清楚自己的极限,一个人看见的越少,知道的越模糊,便越会有莫名的自信。”
刘年不理他。
吕尘有些不甘心,他又说:“你是哪种?”
叶子终于全部落地,晚霞笼上一层黑影,刘年终于收回目光。
他看了一眼吕尘,道:“我知道怎么杀死这傀儡。”
吕尘终于满意,他问道:“怎么杀?”
“挥刀。”
“挥刀?”
刘年郑重点头。
吕尘问:“然后呢?”
刘年道:“然后妖死。”
吕尘失笑,他现在终于确定一件事,刘年真的是个傻子。
任何涉及到妖的东西都很危险,半妖是这样,用妖尸改造的傀儡更是这样。
人面对妖,本身就是不平等的。
这是很困难的目标。
一个人面对很困难的目标,一定会思虑周全,制定详细的计划,然后开始实施。
挥刀?
谁不知道挥刀?
可怎么挥刀,如何挥刀,后续是衔接步伐进行闪避,还是继续进攻,抑或是防守反击,总要有个章程。
刘年道:“你不信?”
吕尘道:“我当然不信!”
刘年道:“人们往往会把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想的复杂,这场考核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刘年已经离开了,他向着光幕一步步走去。
吕尘本来想说些什么,可在刘年动了的那一刻,他什么都不必说了。
广场上的人也都停止讨论,纷纷看向刘年。
刘年拾级而上,他的脚步稳定而迅速,步伐工整。
于是那些人又将重心放回讨论。
没人会认为一个樵夫能杀得了妖。
而且还是一个只会走路的樵夫,一个用着充满破损痕迹柴刀的樵夫。
没有人注意到吕尘表情严肃,更不会有人注意到陈牧远的剑穗缠上了手指。
刘年解下后腰的柴刀。
他走进光幕。
挥刀。
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