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渊纪羡想了想,取下背后的箩筐,开始翻找有用的草药。
城里的人们指定要的草药当然不能碰,这涉及到他老好人的伪装,迟渊纪羡现在翻找的,是属于自己的那份药材。他每次替人们采药时,自己都会多采一份,等到下山后,都堆在自家宅子里,用来帮助自己学习医药,当然也能以备不时之需。
有一次,隔壁的妇女生孩子时大出血,急需一株生血甘蓝来补血,还是迟渊纪羡从宅子里翻出那株草药,送给那位妇女,才保住她的命。
“一株生血甘蓝,一株血东草,一株原始七星散......”
迟渊纪羡一边念叨,一边从箩筐里翻出几味药材,都是止血活血用的,红衣道人的内伤很重,他不敢治也不能治,但他至少可以治治外伤,保住道人的性命。
迟渊纪羡找了块石头,将几株药材磨成粉末,他双手捧住粉末,洒在道人的伤口上,又撕下自己衣服的一块布料,作为绷带,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迟渊纪羡想了想,拿起一旁的古刀,拔刀出鞘,他拿着刀鞘去外面的小河里灌了些水,轻轻扒开道人的嘴巴,将清水送了进去。
在他确信道人已经性命无忧,准备离开时,却感觉好像还有什么没有做。
“对了,留言......”他再一次握住古刀,用血红色的刀尖在地上刻字,一阵刺耳的划刻声后,他满意的点点头,重新背上箩筐,小跑出了山洞。
山洞再一次安静下来,露水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半晌后,一双金色的重瞳忽然在黑暗中闪烁,红衣道人面无表情地坐起,他伸出满是刀茧的手指,沾了沾身上的草药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
的确是生血甘蓝、血东草和原始七星散,那个少年并没有刻意骗他。
道人眯了眯眼,心想之前来了头雷狼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少年,他们,都这么想死吗?
道人早在迟渊纪羡发现他的重瞳时就醒了过来,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那个少年,时时刻刻准备出手杀了他。
按照迟渊纪羡的医术来讲,他不会发现不了道人的苏醒,但是道人毕竟不是普通人,别说是迟渊纪羡,就算是大渊王朝的魏国夫在世,大概也很难发现蛛丝马迹。
红衣道人找到少年刻字的那块地面,默默观看。
“前辈,您伤得太重,我先下山帮您拿药,晚些回来,您在这里好生养伤,要是渴了,就用刀鞘装些水喝,对了,我不会把您的存在泄露出去的,请放心。”
还算聪明。红衣道人冷冷一笑。但是没有不杀的理由。
红衣道人从未信任过少年,或者说,除了那个人,他从未信任过任何一个人。少年的确很好,懂医术,懂分寸,可能不算天真,但至少没有杀意。
红衣道人冷冷一笑。
但这个少年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于是便该杀,就这么简单。
他不杀他,是有另外的原因。
红衣道人看着一旁已经归鞘的古刀,沉默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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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纪羡回了不雪城后,并没有去找羊老仙,想着先生如此聪明,对自己又这么了解,找他解决药膳问题的话,可能会让羊老仙察觉到端倪。
红衣道人的身份应该很复杂,选择救他是迟渊纪羡一个人的选择,可能的话,他不想让别人牵扯进来。
正好城东头开了家新药店,去那里买药就是。
迟渊纪羡确定了方向后,又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黄纸,看着上面罗列的药材和病人名单,他有些头痛。
先去送药材吧,要是因为自己逞能的选择,耽搁了病人的急事,他可承担不起。迟渊纪羡回想了一下红衣道人的身体状况,确定道人的身体经过自己的紧急处理,足够撑一段时间后,便对照着那张黄纸,一家一家地送药。
送药,这是除了研究医道之外,迟渊纪羡最喜欢做的事,每当他送药上门,病人们对他展露笑容时,他都会觉得心安,心想着自己的伪装又完美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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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味要送的药材是四叶清,是给穆大叔准备的。
穆大叔是远近闻名的铁匠,打造出的铁制品都堪称鬼斧神工,久而久之,不雪城内,他有了一个广为人知的外号:天道锤。寓意简单明了:他在为老天爷握锤。
穆大叔的铁匠铺建在城东头的角落,曾经有好心人劝他,既然技艺如此精湛,为什么不把铺子迁到城中心,这样生意应该也会好做很多。穆大叔摆摆手,笑着说:“我怕迁到城中心后,大家会说我扰民啊。”
穆大叔说的没有错,他打铁,一锤下去,钢铁撞击声震耳欲聋,锤音几乎可以传遍上百米。
迟渊纪羡要去城东头的新药铺,正好路过穆大叔的铁匠铺,就干脆把这味药送过来了。
迎着浩荡锤音,迟渊纪羡看向远处那位打铁的“天道锤”,怔了怔,背着箩筐跑了过去。
“叔!我给你带好东西来喽!”
“纪羡?!你怎么有空跑这来了?不送药吗?”
男人身高八尺,长相硬朗,握着铁锤的手臂肌肉隆起,力量感十足,他见来人是迟渊纪羡,笑了笑,放下锤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我是来给您送药的,”迟渊纪羡放下箩筐,翻找起来。
“送药?我不记得我有去羊老鬼那治病啊?”穆大叔有些疑惑。
羊老鬼......迟渊纪羡翻药的手顿了顿,有些想笑,他心想师父平日里最爱他名字中的“仙”字,说是符合他的气质,要是让他知道,穆大叔您把“仙”换成了“鬼”,也不知道羊老仙会作何感想。
“叔,你看看这个!”迟渊纪羡像献宝一样,把四叶清递给了穆大叔,穆大叔接过去,愣了愣,等到看清手里的草药后,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叔,您不是一直有风寒吗?我就在山上找了株四叶清,现在有了它,您再也不用受苦,”迟渊纪羡天真地笑,即使是脸上的污渍,似乎也遮不住他的少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