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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道人(1 / 1)

不想再变成一个人,不想再无依无靠。

那就去伪装吧,做那个大家都喜欢的人,做那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大家围在中间的人。

迟渊纪羡在自己的心上建起高墙,又将高墙涂鸦成大家想要的样子:纯真,质朴,开朗,一个朝气蓬勃的老好人。

六岁的少年默默为自己戴上面具,一戴就是整整五年。就像是舞台上的戏剧演员一样,无论面对谁,都露出自己精心设计的笑容。

迟渊纪羡低下头,忽然苦笑,心想我已经成为了那个中心人物,可是为什么,心里的孤独感却一点没有减弱呢?

因为大家喜欢的终究是那个“老好人”,而不是迟渊纪羡。

他站起身,迈开步子,开始顺着雷狼之前指引的道路行走,他心想,我这是在干什么呢,明知去救那个陌生人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去呢?

问题多得离谱,可身体已经代自己做出了回答。

伪装久了,就真的想做一次好人。

不是那个伪装出来的老好人做出的选择,而是迟渊纪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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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道路,迟渊纪羡钻过一堆丛林,这才看到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条长长的小溪,溪水清澈,一块块鹅卵石清晰可见。小溪上是个山洞,山洞幽深,洞口的地面上还有不少暗红色的血迹,看来那个将死的人就在里面。

迟渊纪羡试着捡了块石头扔进去,过了好几秒才听到回声。

“有人吗?”他伸着头往里喊,几秒钟后,一句“有人吗”又传了回来。

他有些紧张,从萝筐里掏出根烧火棍来防身,一步一步,慢慢向山洞里走去。

山洞寂静,偶尔能听见露水滴落的“嘀嗒”“嘀嗒”声,让人有些心慌,迟渊纪羡使劲甩了甩脑袋,想把自己脑袋中那些恐怖的画面全甩走,试了好几次,失败了。

山洞一片漆黑,迟渊纪羡只能勉强视物,他不安地向前走,视野中忽然闯入一抹红色。

又是血吗?迟渊纪羡有些后悔了,心想自己非要来逞这个能干嘛,当个大家眼中的老好人不就行了嘛!

他向那片红色走近了些,待到能够彻底看清时,他才发现,那是一个穿着红衣道袍的道人。

迟渊纪羡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倒在地上的道人。

道人一身红衣道袍,很是扎眼,一头黑色长发散乱在地上,杂乱无章,凑得近些,甚至能够发现,他的每一根发丝末端都是血红色的,很是妖异。

道人腰间别着把古刀,古刀出鞘三分,露出暗红色的刀身,莫名的和黑金色的刀身很相配,给人一种庄严又嗜杀的奇怪感觉。

迟渊纪羡愣了愣,也没多想,拿起那把古刀,收刀入鞘,心想这人未免也太不小心,本来伤势就重,要是刀尖又把他割伤,那岂不是无妄之灾。

古刀看着很重,但入手很轻,刀鞘冰凉刺骨,握着它就像在握一块玄冰,迟渊纪羡不喜欢这种感觉,下意识想要扔掉,但想着到底是别人的东西,扔掉不太礼貌,就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地上,古刀和地面相碰,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抽刀而出的刀鸣,刀鸣传遍山洞,于是,山洞中就像是有一万把刀出鞘,杀气腾腾。

迟渊纪羡毕竟是普通人,不懂要达到仅凭刀鸣就可以四溢杀气有多么恐怖,他只是单纯觉得这刀鸣声很好听,暗自拿它和城东头崔琴师的琴声作比较,思考一番后,得出结论,还是琴声更加悦耳。

迟渊纪羡在确定自身安全后,把道人翻了个遍,想要检查一下道人的身体,却被道人的伤势给吓到了。

道人红袍破烂,衣裳拉出一道长长的裂口,露出一道道恐怖的疤痕。

刀伤,剑伤,枪伤,锥伤,还有大块大块的灼伤痕迹,很难想象,道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迟渊纪羡挠挠头,伸手拂开道人脸上的长发,露出道人的脸颊。道人长相俊朗,皮肤白皙,两撇眉毛直得像两把刀。迟渊纪羡翻开他的眼皮,想要通过眼珠看着他的状况。

他呆住了。

红袍道人竟然是重瞳。

不怪他惊讶,实在是重瞳太过少见,放眼历史长河,拥有重瞳的人估计不超过十个,更别提重瞳往往都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大凉皇族内乱?迟渊纪羡很自然就联想到这件事。

不雪城虽然处于大凉皇朝边境,但百姓们都已经知道,皇族正在内战,迟渊纪羡送药材时,曾无意间听见两三个老人的闲话,据说是云鼎州封王江旦与其余四大州封王合谋,联合进攻京都所在的天府州,意图谋反,天一州封王置身事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南方的天一州是整个大凉最安全的地方,正因为如此,无数他州流民逃亡此地,甚至连最偏僻的不雪城,最近都来了不少新面孔,比如城东头那位大夫,又比如......

眼前这个道人?

迟渊纪羡不能确定,他只能猜到道人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涉及许多机密,看样子,应该是被人追杀到这里的,如果一定要救他的话,就有可能陷进某种漩涡,再难脱身,甚至丢掉性命。

那么,要救吗?

没有必要吧。

救是恩情,不救是本分,说到底,即使他选择什么都不做,就算道人死了,也不是他的错。

回去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有什么道人,他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

可是......这真的是他想要做的吗?

迟渊纪羡松开的手又牢牢攥紧。

都已经来到了这里,都已经决定要做一次好人,如果就因为这种可能性而退缩的话,那之前自己想要去救人的逞能,又算得了什么?

就一逞到底吧,不去管后果。

迟渊纪羡笑了笑,心想这样不成熟的行为,真不像是自己会做出来的。

以往的他,应该会尽可能的趋利避害,尽可能的考虑后果,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真正安心。

可是为什么,在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他也会觉得这么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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