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叔看着迟渊纪羡脏兮兮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四叶清有多么难找，也知道四叶清有多么珍贵，可眼前这个少年，就这样把一株四叶清送给了他，却什么都不要。
四叶清固然珍贵，但这样好的少年，又该上哪里去找呢？
穆大叔抿了抿干涩的唇，开口道：“纪羡，叔问你，你当真不想跟着叔学打铁？”
迟渊纪羡愣了愣，不明白穆大叔为何又问了他这件事。
这是一句老话，很久以前，穆大叔就曾问过，要不要跟着他一起打铁，时隔多年，穆大叔再次问出这句话时，收徒之心依旧，但迟渊纪羡也从未改变过，所以当年的答案依旧。
迟渊纪羡挠挠头，略带歉意地说：“不了穆大叔，比起打铁，我还是更喜欢医道，如果未来没有那个机会，我这一生，就全心全意投入到医道上了。”
答案与当年一般无二，穆大叔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当年的男孩成长到如今的少年，胸中的志向丝毫没有改变，既然他的决心能承受住时间的洗礼，那还有谁能对他再做要求？念及于此，他又有些高兴，心想自己的眼光始终不减当年。
至于迟渊纪羡所说的“那个机会”，穆大叔当然知道是什么，他想了想，示意迟渊纪羡稍等，自己则走进铺子里，挑了把带鞘的青钢剑，扔给了迟渊纪羡。
迟渊纪羡双手接过青钢剑，怔了怔，疑惑地看向穆大叔，穆大叔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谁小时候还不想当神仙？既然是神仙，当然要配一把仙剑！”
迟渊纪羡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摇头，道：“穆大叔，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欸！”穆大叔挑了挑眉，指向手里的四叶清，道：“叔都没说这药材有多珍贵，你怎么就先吹起那把破剑了，你要不收那把破剑，叔就不收这药材了！”
迟渊纪羡内心挣扎了片刻，叹口气，认真道：“叔，我一定会珍惜这把剑的。”
穆大叔笑了笑，没说话。
迟渊纪羡挥手告别，抱着剑跑开了。
少年的背影嵌进光里，一蹦一跳，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
穆大叔看着迟渊纪羡渐渐消失的背影，感慨道：“无论怎样伪装，果然还是个少年啊......”
“是啊，少年，”突然有个声音接上穆大叔的话，“不雪城里还有很多很好的少年。”
穆大叔叹了口气，道：“但他终究是最特殊的那个。”
声音沉默了一会，说：“穆天，你今天又提了收徒的事，甚至还送给他一把青钢剑。”
穆天道：“实在不想他在那件事面前，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声音道：“明知这毫无意义？”
穆天道：“有些事情，做了，就不算没有意义。”
“穆天！”声音顿了一会，语气忽然变得沧桑，“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人都会变。”
“你要是真想帮他，就教他修仙。”
穆天道：“终究为了大义。”
“是的，大义。”
两个人沉默许久后，声音又开口道：“你知不知道，等到那一天到来时，你今天送出的这把剑只会让他更崩溃。”
穆天皱起眉头，闭上双眼：“我已经帮过他了，接下来如何，与我无关。”
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炉子里的柴火被烧得噼啪作响。
“原来你到头来，只是求个心安。”
声音消失了，穆天一个人沉默了很久，他将那株四叶清随手扔进火炉里，又重新握起铁锤。
“铛......”
“铛......”
“铛......”
像是敲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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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头的新药铺生意火热，病人从里排到外，相当热闹迟渊纪羡站在人群最后方，踮起脚尖，想要望见铺子里的老板，但可惜病人实在太多，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一直排下去吗？迟渊纪羡抬起头，看了看太阳，估摸着大概已经有申时了。如果这样一直排下去，岂不是要排到戌时？
红衣道人虽然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时间，但最好还是尽早送些药过去。
迟渊纪羡正急着呢，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轻咦声。
“咦？本小姐好像见过你？”
迟渊纪羡愣了愣，闻声扭头。
声音的主人是个小姑娘，约莫十岁出头，杏仁眼，小鼻子，圆圆的脸蛋还残留了些婴儿肥，看上去很可爱。姑娘有一头金色的长发，穿着一身黄色长裙，看上去落落大方。
迟渊纪羡用食指指着自己，疑惑地问道：“姑娘见过我？可是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姑娘？”
少女靠近了些，她用纤细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大眼睛轻轻眯起，似乎在努力思考，迟渊纪羡退后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畏惧这个少女。
“啊！本小姐想起来了！”少女双眼一亮，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城西头那个羊老鬼的徒弟！”
少女的声音很大，全场人都听见了，大家看向迟渊纪羡，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纪羡？你怎么在这？来买药？不应该啊，你买药应该去找羊老仙啊......”
“我......”迟渊纪羡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支支吾吾。
“本小姐看啊，肯定是羊老鬼有些病不会治，派他徒弟来偷偷请教我爹来啦！”少女双手叉腰，得意洋洋。
人群议论纷纷，有不少人已经相信了少女的话。的确，除了羊老仙医术不济，来偷偷寻求援助外，还有其他原因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这好像也很符合羊老仙平时的作风。
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迟渊纪羡大脑开始迅速运作，努力想要得出一个合理的回答，他心里有些愧疚，要是少女的话被谣传成事实，这又会给师父的名声造成多大的影响。
暂时想不出来如何回答，迟渊纪羡只能先选择转移话题，“你又是谁？为什么认得我？”
“我是谁？”少女双眼一亮，她等这句话很久了，“咳咳，那你可得听好啦！听说过芷书难吗？他可是大凉皇朝当朝一品文官，朝廷御用大夫，一代医道圣手，连皇帝陛下都为他亲笔题匾，称赞他的医术呢！咯，你看，就是那块匾！”
迟渊纪羡顺着少女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药馆房檐上的确挂着一块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字：医道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