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渐亮,天,拉开黑色幕布,展露出云卷云舒的晓色。
合道疯人院的真容呈现。
高高垒起的石墙团团围在疯人院的四周,厚重的铁门上挂着长长的锁链,缠在铁门之上。
不知是为了不让外人知晓疯人院的情况,还是为了防止这里的疯人逃出去。
病房区与治疗区泾渭分明。
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自然生长着各种花花草草,景色宜人。
时非恍恍惚惚地走在院子小道上,期间没有遇到任何一位工作人员或者病人,似乎整个疯人院里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而已。
合道人,无厌,无明,那就是还有一个无恚。
是的,无恚,一个身形如虎般的中年男人,在时非的脑海里浮现。
他又去哪里了呢?
随着脑海里那个男人的模样越发清晰,时非也随之变得清醒。
没有预想般疯狂大吼大叫,也没有做出任何越矩的行为。
时非就这样走在小道上,往大门方向走去。
或许是内心上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亦或者是合道人那一句“目之所及,皆为虚妄”,让时非潜意识里认为这里都是假的。
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尽快逃离这里,不管是哪里都好,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地方就行。
沉默,也许是最能让人表达情绪的方式。
“喂!那你一个人在这里晃荡做甚?”
正思忖之际,背后突然冒出一道浑厚的声音,时非猛地转身,正是那个男人。
同样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可看上去好似小了几号,胸口的肌肉被衣服紧勒成线条展示出来,那粗壮的手臂比时非的大腿还要大上两圈。
抬头一看,这人胡子拉碴,长着一头凌乱的黑发,怒目圆睁,紧紧地盯着时非。
就算是看到身上血迹斑斑的时非,无恚似乎也不觉得奇怪。
“无恚?”时非低声呢喃。
“嗯?”无恚大嘴一咧,露出一口大黄牙,旋即又神情变换,怒上心头,呵斥道:“无明,合道人院长的书房你去打扫了没有?”
书房?
无恚这么一提,时非想了起来。
那书房的风格与古代的厢房相似,但在这样的现代建筑里显得格格不入。
里面的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可合道人却从不踏入书房半步,甚是奇怪,但每天还是会吩咐他们三人其中一个去清扫灰尘。
今天,合道人躲在寺庙里,还未出来,至于在做什么,时非心知肚明。
见时非没有作答,无恚一把拎住时非的领口,抓起来往地上一摔。
时非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屁股传来一阵疼痛。
嘶!
时非倒吸一口气,随即闷哼一声,捂着屁股,低着头,不作争辩。
他心生怨气,挣扎着,可这副躯体似乎对无恚有着本能的抗拒,使其动弹不得。
“哎呀,你小子够硬气,摔成这样也不说话。”无恚双手掐腰,弯下身子,把那一张脸凑到时非的面前,仔细地端详了半天。
旋即站直身子,恶狠狠地往时非身上踹了一脚,扭头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真是硬骨头,平日里打骂也不吭声,但只有这小子合我胃口,今天暂且放你一马,赶紧滚去收拾书房。”
无恚的身影渐行渐远,看他离去的方向,像是往厨房去了。
时非揉了揉身上的痛处,余光往大门一瞥,原本想要逃跑的心彻底死了。
“疯人院,果然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他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往书房走去。
不知为何,一晚上没睡的他,此时依旧精神抖擞,甚至是有些亢奋。
至于肚子,见识了昨晚的场景,现在的时非可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现在该怎么办呢?
是一直待在这里等死吗?
给他们下毒?
可毒药从哪里来呢?自己对这方面可是一窍不通。
作案工具在先前的房间里放着,但以自己这个身板,没有过任何格斗技巧,如何能达到一击致命的效果呢?
而且那些作案工具都是冷兵器,根本没有枪械,如果有枪械的存在,兴许可以试一试。
时非心思翻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书房面前。
“诶!”他幽幽一叹,心情复杂地推开了房门。
灰尘如烟如潮,扑面而来。
“咳咳咳!”
时非连忙挥手,挥掉面前的灰尘,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入眼处,是一张梨木圆桌,桌上摆放着一套瓷器茶具,屏风处,一幅山水画挂在上面。
左侧珠帘垂挂,往里看去,是一张长形木桌,笔墨纸砚皆整齐有序地摆放在桌面,一张太师椅夹在桌子与书架间。
书架上,泛黄的古籍排放在每一个格子中,一股淡淡的书香飘散在空中。
这模样,需要打扫吗?
时非疑惑间,迈步跨入书房,朝着书架走去。
余光一扫,书桌上有一张白纸,纸上字迹未干,赫然写着一个“假”字。
又是假?
如果是假的,为何这一切的痛觉都是如此的真实呢?
这纸上字迹未干,又会是谁写的呢?
时非脑子都干冒烟了,也想不明白。
忽地,时非眼中精光一闪,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对,我好像陷入了思维盲区。
我自己身处疯人院,居然会相信疯子们说的话!
嗤笑一声,摸着肿胀的脸颊,他站在书架前仔细端详起来。
情不自禁间,他缓缓地伸出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放在掌心。
嗯?
封面处干干净净,除了带着些许的泛黄,上面连一个字也没有。
心生疑惑的时非翻开第一页,竟也是空空如也,不信邪地他一页一页地往下翻,却仍然没看到一个字。
“无字天书?”
时非怔在原地,捧着无字古籍,陷入了沉思,“难怪这合道人从不踏入书房,这书上一个字也没有,进来也没东西看啊。”
咦?
把无字古籍放回原处时,时非在书架的角落里,竟看到了一把钥匙。
那是一枚古老的铜制钥匙,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绿锈,年代感呼之欲出。
柄部带着精细的花纹,齿部高低错落,似乎是精心打造出来的。
钥匙?
大门的钥匙吗?
就这样随意地放着?
时非嘴角噙着苦笑,“算了,先揣在兜里,到时候不妨试一试。”
刚收起钥匙,他又在书架墙角的阴影处,发现一张卷起的纸张,“难道又会有收获?”
时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忙走过去,蹲下身子,抓向那一张纸。
手中忽地传来冰凉的触感,让时非心中一凛。
越摸越觉得不对劲,这触感就像是摸在人的皮肤上一般,而且还是死人的皮肤。
顾不上许多,时非握着纸张来到桌面前,把铺在桌面上的“假”字拨开,然后缓缓展开。
细细研读之下,时非愣住了。
这纸张上竟记录着治疗癔症的药方与一段古怪的笔记。
药方与无厌所说一字不差,但那古怪的笔记很是瘆人。
居然是将一位身患癔症之人剜心掏肺,磨骨成粉,再辅以香火,最终便可羽化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