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沉默半晌,她愣在原地消化这个消息。
南宫坞不见她回答,正要失了耐心,忽然有人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夫人!夫人,就是江书良那个贱人害了我家夫人!”
李芷月顺着声音找过去,见到一个浑身发抖的瘦弱女孩子。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猩红无比的眼睛,但李芷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李芷月的表嫂,前朝皇后张华玉。
她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便见张华玉朝两人的方向冲来,衣袖中隐约透出了森森寒光。
但她还没能靠近南宫坞,就被两个禁军不由分说按倒在地,同时禁军摸出了她衣袖中藏着的那把尖锐的小刀,呈到了南宫坞面前:“公子,此人是刺客。”
李芷月瞳孔地震:“……!”
张华玉抬头,眼中不屈不挠,颇有几分“鱼死网破”的气势,朝着南宫坞的方向厉声骂道:“你大爷的……”
“欸!”
李芷月慌慌张张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不顾形象,一路连滚带爬来到张华玉身边,捂住了她的嘴,急中生智道:“公子,此事误会——”
“她绝无伤害公子之意……”她环视一周,指向了晕倒的江书良,道:“就是他害了我,我的丫鬟……她是想要杀他为我复仇,还好在酿成大祸之前,被公子拦了下来,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张华玉原本还在她怀中挣扎,李芷月便使劲掐她。
痛感似乎令她恢复了一点理智,她知道她是在救她后,也逐渐安静了下来。李芷月便压着她,和自己一起冲南宫坞的位置磕了几个头。
张华玉也咬牙切齿道:“多谢公子。”
南宫坞:“……”
他是见过前朝皇后的人,从那双眼睛中,他似乎看出了几分端倪,冷冷看着这边,道:“将面纱摘下来。”
身边的禁军闻言听命,就要上前强摘张华玉的面纱。
李芷月一把将她护在怀中,随便找了个借口道:“公子,她面容丑陋、实在不宜见人……”
南宫坞没有理会她,摆手指示:“摘。”
于是那道面纱被人一把扯下,露出的张华玉的下半张脸上,居然有一道深长的伤疤,从右脸一直斜割到了左耳处。李芷月也没想到如此,被这道伤口吓了一跳。
不过这也给了她遮掩面孔的理由,在这道伤疤被他看到后,她忙抬起袖子,遮住了张华玉的整张脸。
南宫坞:“……”
他眼皮掀了掀,倒也没再说什么,似乎这一茬已经过了。
“……原来是误会。”他说道,也并不想再此地多有逗留了,直入主题问:“那江夫人想要怎么处置你的相公?”
李芷月缓缓看向那个晕倒在地上的男人,原来那是原主的相公。
李芷月:“……”
她不是原主,对这里的事一窍不通,先前就是看人昏迷了不能辩解,才随手一指,替张华玉脱罪的,所以完全是冤枉的人家。
李芷月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了,不过说白了,这都是家事,既然我已经醒了,那也都不劳烦公子了,我自行处理便是。”
南宫坞笑说:“是吗?”
李芷月不知他为何要笑,她连连点头,道:“是。”
南宫坞自然不信“她”能处理好这档子事儿,但人家这么说了,他也没理由倒贴着帮她。
他大可就这么甩袖走人,但望着面前这张七分像她的脸,片刻后,他微微叹息,还是让人拿了一块玉牌给她,道:“江夫人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若有什么难处,大可凭此信物来找我。”
李芷月收下了玉牌,因为表嫂在,她如今只想快点送走这尊大佛,道:“多谢公子。”
南宫坞带人离去,李芷月和张华玉互相搀扶着,与众人一同跟在他后边,一直送他出了大门。
等他与禁军的人远去,李芷月轻轻呼出一口气。
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与南宫坞说她重生的事情的。
她握着那块玉,求得所爱的餍足、劫后余生的喜悦混在一起,她心情说不上来的舒畅。
她抬头,看到大门牌匾上“江氏酒庄”的字样,大抵对自己身份猜测了一番后,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众人。
为首的是位中年男子,他哈腰驼背,他笑得有些尴尬:“月月啊,你身边伺候的人真的该死,你还活着呢,就说你断气了,搞得伯伯……”
李芷月心情不错,和颜悦色道:“我饿了,让人做好吃食,端到我房里去。”
江建立马说:“快去,夫人死而复生,可是天大的喜事……把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夫人呈上去!”
李芷月前世嚣张跋扈,谁也不放在眼里,身边除了南宫坞那种不知好赖的傻子,多的是阿谀奉承着讨好她的人。
她懒得理睬这个“马屁精”,径直拉着张华玉,道:“带我回房去。”
***
“陛下,查清楚了,江氏酒庄中那名戴着面纱的女子,确实是前朝皇后张华玉无疑。”
寝殿之中,灯火通明,南宫坞正拿帕子细细擦拭着一具森森白骨,他毫不在意的,与怀中白骨有说有笑,任人看了都寒毛肃立。
“我许久不见你了,实在想念,今日去见了那位和你很像的小姐……”
“但你放心,我没有多和她说一句话,只是看她面容像你,不想她这么不明不白死掉罢了……”
禁卫:“……”
禁卫跪在原地,等着皇帝发话。
不久后,皇帝终于想起了这名禁卫,抬了抬眼,“何事?”
禁卫将话复述了一遍。
他并不觉得奇怪,漫不经心交代道:“把张华玉带过来,别让她死了。再叫人去查查江氏,以及江知月为何要保张华玉。”
“是。”
南宫坞附在白骨旁,笑颜如花说道:“别难过了,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替白骨整理着身上华服,忽然想起了今日见到江知月,她眼下冒出的那颗痣。
江知月的模样、名字,都与两年前死去的李芷月似相似,性格却与她天差地别,自从她父母离世后,她便对入赘的相公唯命是从,导致被家养的小妾欺负、被大伯设计活生生关进棺材闷死……
南宫坞曾与江知月打过照面,他还特地留心过江知月的面庞,他确切记得,她眼角下是没有那一颗痣的。
他心中忽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
片刻后,他又摇摇头,自嘲笑了两声,不由将怀中白骨环得更紧了些,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禁卫继续一五一十禀报:“江小姐醒来后,还说了一句话,您应当没有听到……”
禁卫说着,停顿是因为有些犹豫要不要接着说下去。
南宫坞问:“还说了什么?”
暗卫将脑袋压低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回答道:“陛下恕罪,江夫人的原话是:一条野狗,算个东西了。”
南宫坞猛然站了起来。
“把她,带到我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