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月曾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普通小姐。
那时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家中长辈无不喜爱不说,前来求娶的男子更是能绕城一圈。
当年李芷月十七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南宫坞:“我嫁给你好不好。”
南宫坞微微一笑,回答:“不好。”
于是李芷月消沉了好几天,心灰意冷之下答应了表哥李牧严的提亲。
再过几年,李芷月将一切都给了李牧严、李牧严登基称帝了,顺带着悔婚、另娶了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乡野丫头,叫李芷月彻底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她伤心欲绝之时,南宫坞适时出现了。
他说:“别哭,还有我呢。”
李芷月向他示好,他全然接受——
李芷月让皇帝给两人赐婚,他却又抵死不从了——
期间还有各种各样的变故,一件件累计下来,李芷月逐渐变得喜怒无常、无法无天,成了皇城之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刁蛮郡主,甚至光天化日之下强行将南宫坞关进了郡主府中……
最出名的一次,是在高高的殿堂之上,李牧严有意和她缓和关系,说:“表妹气色好了不少……”
李芷月二话不说,冲到大殿扇李牧严巴掌,扇得啪啪作响。
表嫂张华玉上前来捧着李牧严红肿的脸,心疼落泪,指着鼻子大骂她是个泼妇,又怒道:“把郡主拖下去,关进大牢等候发落!”
李牧严淡淡道:“不必。”
除此之外,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吭声,原本热闹的宴会上,只剩下张华玉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李芷月则若无其事,坐回了席位上,继续品尝美味佳肴。
她一抬眼,见南宫坞欲言又止。
看他不爽,李芷月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小鞭子,狠狠朝南宫坞甩过去。
银制的鞭子细细长长,背面尽是锋利倒刺,她一鞭下去,南宫坞脸上皮开肉绽。
李芷月神情居高临下,故意挑衅他,问:“你刚想说什么?”
南宫坞垂下眼睛,并不回答。
就是从那时开始,悔婚另娶的李牧严、两度“欺骗”她感情的南宫坞,都被她搅得日夜不宁。
李牧严还好,九五之尊,想躲着她,自有各种法子躲着她。
南宫坞就不一样了,他只要人在京城,就得时时刻刻准备好迎接她的各种迫害——但南宫坞是真能忍,不管她做得有多过分,都没有恼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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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芷月到了原身的房间,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让所有人退下,唯留下了张华玉。
张华玉还不知她的身份,“扑通”一声跪下,想谢她刚才为她解围,道:“谢夫人……”
李芷月忙上前将她扶起,开口叫道:“表嫂——”
张华玉无比疑惑看着她。
于是,李芷月便将自己如何死掉、又如何在那口棺材里醒来的事情,详细解说给她听了。
张华玉听后表情大骇,李芷月怕她不相信,还捡了几件两人少时的私事说出来。
她的话说到一半,张华玉便将她紧紧抱住,道:“月月,原来是你……谢谢你,当年的事情,也是我不好,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李芷月只道:“前尘往事罢了。”
她也没那么多心情与她寒暄叙旧,急道:“表嫂,你快给我说说,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李家的人还好吗?”
“不是几天,距离你死掉,已经过去了两年。”张华玉叹了口气,和李芷月一同坐下了,接着说道:“李家的人大多得到了妥善安置,只是牧严——他如今被南宫坞囚禁了两年有余,我四处打听,却无一点有用的消息……连他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说着,张华玉呜呜哭起来,李芷月不懂怎么安慰人,坐在一旁也是干着急。
还是张华玉哭了会儿了,自己好过来,冲她勉强笑了笑,说:“你我二人势单力薄,左不过先把自己过好,再去思虑复仇的事吧。”
李芷月皱了皱眉头,李牧严和张华玉对不起她的地方,可比南宫坞多得多了……虽然她曾经都是逮着南宫坞泄愤的……
反正现在南宫坞都不找她报仇,她有个屁的仇要去找南宫坞报?但还是望着表嫂,阳奉阴违点了点头。
两个小丫头端着食盒进屋里,似乎对“死而复生”的人有点恐惧,浑身发着抖,好歹又将餐盘摆放整齐,屈了屈身退出去。
她看着桌上食物,且不说食材、种类,光是品相,在她这儿便是严重不过关。她虽然是饿了,但艰难举着筷子,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一旁的张华玉见了桌上各色佳肴,倒是两眼放光,立马狼吞虎咽吃起来。
“月月,你快吃,”久违吃到美食,张华玉已经热泪盈眶了,“落魄之后,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李芷月:“……”
她全无胃口,说:“我看着你吃……”
又有一名丫鬟着急忙慌闯进来,打断道:“小姐,南宫公子的人,又到酒庄来了。”
张华玉绷紧了身体。
“没事,他没认出你。”李芷月拍拍她的手安抚她,又问丫鬟:“为何事来的?”
丫鬟摇头,道:“他们只说,南宫公子请夫人您走一趟。”
***
李芷月坐马车进的皇宫。
不对,她应当不知晓她来的是皇宫。
下了山庄后,她就被要求黑布蒙住了双眼,什么也看不到,带她进宫的人,也仍称南宫坞为“公子”。
马车到了宫殿前停下,李芷月眼前的黑布才被摘下来,一名打扮寻常的侍女举着灯笼上前:“夫人,您小心脚下。”
这一片宫道上边的灯火都被熄灭了,原本巍峨高耸的宫殿笼罩在夜色之中,若不是她对这儿熟悉,她丝毫不会想到这里是皇宫。
原本就要见到南宫坞,她就要有机会与他说她重生的事了,她原本欣喜,现在却变得有些疑惑。
他可是皇帝,一个小小酒庄里,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遮拦身份、大动干戈?
那名侍女在前引路,又道:“夫人,公子在里边等候多时了。”
李芷月在门口,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肉香味,她被香味馋得咽了咽口水,推门而入。
屋内只有南宫坞一人,他坐在满桌佳肴前,轻轻扫视打量着她,面色已然不似先前冷峻,满是柔和。
他吩咐:“都退下。”
宫人鱼贯退出,屋内就只剩下两人。
她收起了自己垂涎的口水,也收起嚣张气焰,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心凉了一半,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儿了,只试探着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公子。”
如果是江知月的话,她知道他的身份,会叫他“陛下”。
南宫坞一怔,随即很快微微笑起来,朝她招手亲昵道:“不必多礼。过来,坐。”
李芷月坐在了圆桌前唯一一张凳子上,几乎和南宫坞挨在了一起。
“……”
——她真的很想问,原主和南宫坞是什么关系?
情人?!
她当年倒追南宫坞,和他在一起吃饭时,他都不许她靠这么近。
李芷月摸了摸鼻子:“呃,公子有何事?”
南宫坞又冲她笑了下,笑容讨好,他指着桌前一道鲜辣炖鱼,道:“看到这道菜,记起你爱吃。”
“……”
她不禁冷笑一声,她与南宫坞相识十多年,他记不住她喜欢吃什么,如今小情人的喜好,他倒是记得清楚。
想到了前世她临死前,南宫坞对她说的话,算在一起,他已经是第三次欺骗她了。
她真的很想骂这个没有心的混蛋,死人的感情都要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