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几人快回到村口的时候。
恰好遇见有人拿着手电过来。
一照面,来的两个人是陈望的堂兄弟。
他大伯家的两个儿子,看架势,两人也是去抓黄鳝。
年纪大的叫陈二平,二十五岁了还打着光棍;
小一些的叫陈小平,二十二岁,也还没结婚。
这两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结婚,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手脚不干净,经常偷鸡摸狗。
在十里八乡名声臭完了,没有哪家正经姑娘,会想着和他家对亲。
他家原本是三兄弟,老大陈大平年前偷电线,触电死了,留下个年轻的寡妇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
那时的移风易俗做得不彻底,小叔子娶嫂子这种事,屡见不鲜。
很多家庭哥哥死了,就兄终弟及,用土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亲叔叔对哥哥的孩子好一些。
于是乎两个光棍,打起了自家大嫂的主意。
为此,二平和小平向嫂子各种献殷勤,求他们爹妈撮合。
夜敲寡妇门这种事,被上了年纪的大妈们传得绘声绘色,沦为村里人茶前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国人的亲戚关系,绝大多数时候,都适用于一句话。
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
这话用在陈望和他大伯家身上,实在是太合适不过。
八零年至八一年两年间,陈望的父母相继离世。
那时黔州省已经全面推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了。
陈望一家四口分得6亩4分水田,十多亩耕地。
那时候的水田可是绝对的优良资产,能养活人。
大伯和大伯母在他爹妈尸骨未寒的时候,不顾骨肉之情,竟想用收养两姐弟的空头支票,侵占陈望家的田产。
幸得他奶奶护住。
厄运专挑苦命人,没几个月,奶奶又离世了。
大伯家以埋葬奶奶,陈望家也有责任的原由,直接霸占了爷爷奶奶分得的田地。
还想进一步霸占陈望家田地时,十八岁的陈建芬,几乎以命相博才守住了田地和宅基地。
同年她招了隔壁村同为孤儿的李建国入赘陈家,才算勉强安稳下来。
从小到大,陈望少不得被这几个堂兄欺负。
小时候被嘲笑没爹妈、穷,一次次的,都被姐姐像老母鸡护犊子一样保护着。
有一次陈望被眼前这两人,打得头都破了。
怀着二丫头的姐姐挺着大肚子,提着镰刀就要前去拼命,这才把大伯一家吓住。
打那以后,这家人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两人,陈望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笑一声,招呼都不想打拉着几个孩子就要回家。
“哟,老幺,你都去酒厂上班,吃上公家饭了,还要下田和我们抢黄鳝啊?这条老蛇看起来有两三斤。二哥我都好久没吃肉了,送给我呗。你反正在厂里的食堂吃饭,隔三岔五都吃得上肉。”
陈望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
上一世他被这两人欺负怕了,以至于有了童年阴影,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两个地痞。
领了工资后,还经常被这两人,以借钱的名义套走了不少。
上一世的他,碍于亲戚面子,总觉得怎么说都是一个爷爷,于是乎也不太计较。
若是上一世,对方开口,他估计半推半就地,就把这条蛇让给了他们。
但这一次,不会了,他的亲人,只有姐姐一家五口。
其他那些烂亲戚,随他们背后怎么说,关我屁事?
“怎么?陈老幺?做堂弟的给哥哥送条蛇怎么了?不行把黄鳝给我们也行?晓英,让三舅看看,你们抓了多少黄鳝。”
陈小平看陈望不说话,伸过手就向李晓英手里的鱼篓抓去。
“啪”的一声,陈望一把抓住了陈小平的手,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要吃自己不会抓?以后别给我讲什么兄弟不兄弟的,你爹叫陈德坚、我爹叫陈德华,我们没有关系。”
陈小平一米六五不到的身高,在陈望面前不够看。
陈望一米七六,这身材在普遍身高偏矮的黔州省,绝对算得上大高个。
陈二平一下窜上前来,气势汹汹。“老幺,你那样意思?想打架么。”
陈望没有主动动手,头一昂,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对方,
陈二平的嚣张气焰瞬间没了。
他两弟兄的身材体魄,比起陈望和李建国,打起来绝对不是对手。
“老幺,你刚才说的意思,是不认我们当哥咯?这话你对得起陈家祖先?对得起爷爷?我把这话往家族一传。你丢得起这个人?不肖子孙。”
“随你,想怎么传,就怎么传。姐夫,别理他们,带娃娃回家睡觉。”
陈望将箍着陈小平的手一把甩开,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大步向家里走去?
拒绝道德绑架,享受自由人生。
回到家中,陈望找出钉子,将蛇头钉在门口的石榴树上。
他让李晓英重新点了一块轮胎碎片,借着光,拿出刀片麻利地将蛇剐皮剔骨。
这时,口齿伶俐的大丫头晓凤,将刚才撞见陈二平他们的事情经过,给陈建芬认真复述了一遍。
“陈望,你这样对他两弟兄,只怕他们要去族里翻嘴巴、乱嚼舌根,到时怕是要被人说你不尊祖宗?”
陈建芬有些担忧,这时代的农村,被灌上不尊祖宗、不认亲戚的名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陈望嘿嘿一笑,搬出砧板,在院子里将蛇肉砍成段。
“姐,日子各家过各家,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关我们什么事?过好自家的日子,让他们眼红去。亲戚,用得上你的时候就是亲戚;你求他帮忙的时候,跑得比鬼还快。”
这话说到了陈建芬心坎上了,她心中暗自奇怪,弟弟这好面子、怕人说三道四的性格,好像一下变了,变得成熟懂事,都能让自己这个姐姐倚仗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全部去睡,我在外面把蛇肉炖好,放厢房里,明天吃。你们又不会做蛇肉。”
陈望在院里的土灶开始生火,对陈建芬几人说道。
“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也早点睡。”
一家人在门口洗完脸脚,纷纷回了房。
留陈望一人在院里煮蛇肉。
要说为什么在院里煮蛇肉,黔州农村的风俗,蛇不能在屋里煮。
陈望照看着火,看着天边的月亮。
他心想,明天终于又要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