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小说 > 玄幻 > 倾渊之木 > 第六章 寒风吹动命运之始(六)

第六章 寒风吹动命运之始(六)(1 / 1)

今天少年起了个大早。

刚一起床,少年就把女孩从床上叫起来。

大过年的,可不能让她赖床。

女孩迷迷糊糊的,慢慢悠悠的穿好衣服走到屋外。

俩人一起刷牙洗脸。

在屋外一隅放着一只大青缸,里面装满水。缸上布满了青苔,里面的水明澈清洌。拿起飘在上面的木瓢,舀了满满一勺水倒进手里的盆,放了一块毛巾在盆里打湿。

缸里的水很冰,洗了脸后女孩一下就清醒了。

按说这边的气温不算特别冷,但经过了一晚上的降温,这缸的水面虽然没有结冰,却是一样的冰寒。

婆婆要比二人更早起来,在灶台忙的不可开交。

少年和女孩都要去帮忙的。

等东西都准备就绪时已经到了下午,马上就要开灶了。

几个人忙前忙后,总算是弄完。

菜摆了满满一桌,碗筷整齐摆放好。

少年和女孩看向婆婆。

婆婆把一身油烟味的衣服换下,穿了一件干净整洁的大红袄子,把一副碗筷放在牌位前,装了一碗饭,上了三炷香。

二人上前,手上拿着三炷香,作鞠,插香。

婆婆端出一个火盆放到屋外,又回屋里拿出一大沓黄纸。两个人自觉跟上。

黄纸放在一旁,婆婆拿起几张,点燃。

烟雾迷人眼,三人被烟雾熏的不行,等把剩下来的黄纸烧完收拾好就进了屋。

少年也会烧纸的。

虽然从来没见过爷爷,但也是自己的一个家人。自己在这里这么多年,这里早已经是自己的家。

屋内香味扑鼻,婆婆手艺向来是不错的。

三人坐在桌上,开始吃饭。

婆婆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压岁钱递给两人。

“谢谢婆婆。”

两人讲完祝福词,坐下来。一边聊着家常,一边吃。

少年没法讲,所以他只是用手笔画两下。

少年吃的很快,筷子不断夹菜,蛋饺一口一个。三个人吃完了就一起坐到外面的凳子上,婆婆还把火盆拎出来,暖融融的坐着。

已经日落了,雪也停下,破旧的门窗粗略的框住暂停的雪景,一点白衣和枯木落在窗中,果真寒酸。

少年和女孩把屋子里的烟花一起拿出,站在空地上放烟花。色彩在暮空绽放。这个时刻,少年莫名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的细腻,光亮一次又一次倒映在他黑色眼睛里。少年本来不安的心平静下来,仿佛石头落地。他在心里观想着这块石头,上面的碎屑脱落,逐渐崩碎,巨大的石头散落一地化成尘土,被一股来风吹飞。

一束巨大的烟花在上空绽放。

“好看。”

女孩看着,伸手比划自己的手掌。纤细的手放在口袋捂了很长时间,没有被冻到。

少年发呆。他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回忆。过于嘈杂了,要去理顺很是麻烦。于是他又看向女孩,她裙裾飘扬,在日暮里。女孩知道,少年在发呆。一般这种时候他脑子里绝对是在想那些不重要的事,可不重要的事却能缓慢时间的停走。

她曾经问过少年在想啥,可他才回过神就忘了。虽然说自己也是,很快就忘了刚才在想什么。

真是奇怪。

木屋上传来嘎吱声,一只乌鸦忽然大叫,那凄厉的声音让少年突然意识到了远处的夜色已经到了他的位置,日暮已经结束。

一边的女孩眼睛瘙痒,溢出眼泪水。她使劲揉了揉。

再一抬头,她的视线里模糊能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东西,她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惊恐。

主要还是她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毕竟这么黑。

屋内灯光忽然熄灭,屋外只剩下火盆里亮起的火焰,火红的光直直照耀在婆婆脸上,偶有落叶飘来,坠入火炉发出火焰灼烧的噼啪声。

“那是什么?”女孩发问。

婆婆疑惑:“什么?”

少年抬头看天,啥都没有。浑身慵懒,他顺势躺在地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夜色笼罩的天空。他发现周围一切都变小了,好像天空正在压下来,他与天空的距离正在被碾碎,他感觉自己在疯狂升空,转过来看又好像地面在拔高。

这一瞬间好像只有他和天空在对视。

云朵本身是白的,只是夜色下颜色变淡了。在云与云之间空隙里都是浓郁的黑。少年好奇一般猛地用力睁大眼睛,不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是突发奇想。眼睛酸胀,他放松下来。

后面传来婆婆的声音,要他不要躺在地上。女孩上前也和他躺在一起,厚厚的雪溅起来一些落入少年嘴里,冰冰凉凉。

少年打手势给她看。

你看到什么了?

女孩摇摇头,没有去看少年,用手托住头,把手垫在头下,尽量不让雪把头发搞湿。

“看错了好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少年不再动作,再度看向夜空。浓厚的,无边无际的惶恐涌来,他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吓人的东西,全身忽地颤了一下。那股从云层由里到外散发的自己无法形容的一种情绪席卷着他。

少年轻轻睁大眼睛,又放松下来,这样能让眼睛看得更清楚一些,但他只能看到一个连一个的云朵。夜空就像是巨大的湖泊,在黑色的湖泊笼罩下,少年的房屋如同茅草,他的身形渐渐在渺小里隐去。

少年心头没有多大反应,那些从外界而来的情绪仿佛涌入一座深潭,涟漪点点。

躺在这里很冷,自己在这躺着没事,得拉女孩起来进屋里。她前些天才刚感冒好了,身体没恢复好。

少年起身,伸出手。

女孩低眉,伸出手借着他的力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少年先一步走在前面,女孩跟在后头。

女孩晕乎乎的,提不起劲。本来要守岁的,现在只能早点睡了。当然,时间也不晚了。

......

早上,婆婆不知去向。

少年翻遍了周围,婆婆好像失踪了,不留一点痕迹。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相对而视,知道婆婆已经不见。

女孩心里非常着急,少年也很着急。今天早上他起床准备给婆婆拜年,穿好衣服出房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按往常,婆婆早就在灶台准备早食,自己会在现在这个时间段起床帮婆婆准备碗筷,搬一些柴火到屋里。再大概过半个时辰就会来叫落桐起床。可今天一切都没有发生,甚至自己也晚起了。

婆婆不见了。

少年坐在凳子上,女孩也靠了过来,她双手搭在双膝上,看似平静,实则心境不稳。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婆婆不见了?少年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等冷静下来他立刻回忆了这些天发生的事。仔细想想,短短一个月,婆婆出去了三四次,而且陈叔也反常的来过一次。

少年想起了那个白胡老头。他曾经让自己搬出这里。字面看上去是善意的,但少年知道不可能。自己和他无亲无故,既非君子之交,更不可能是他对自己升起恻隐之心让自己逃。

等等,这些还只是猜测,不能断定。

少年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他在极力安慰自己不会出事,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成功了。

女孩揉了揉泛红的眼睛,鼻子还在哼哼。袄子下是瘦小的手臂,明明衣袖已经修的那么短了,看上去还是那么宽。她抬起手臂搭在少年的肩上,拍了拍。

少年沉默,也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明明自己还没安慰她,她却先来了。

少年对女孩打出手势。

你有什么想法么?比如去哪里找婆婆呢?

女孩说:“镇子还没去过,说不定能问一下人有没有看到婆婆的。”

少年点头。

时过正午,两个人都没有吃饭,两人简单把年货弄了些来吃,切了几片腊肉。

少年有点不敢去镇子上。他怕最后找不到,然后失魂落魄地回到这里,回到老屋。

还得考虑个问题,现在在过年期间,很多人都回老家了。但这方法不能不试,毕竟除了找人,他们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准备干粮还要些时间,他们只能第二天出发。况且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没到他们建的中途休息的地方就到晚上了,晚上很危险。

.......

女孩已经一个人呆呆坐了五个时辰了,屋外一片漆黑。

门嘎吱声响动,少年走出。

女孩没有拿火盆出来,只是把手揣在衣袖里面取暖。

怎么不拿火出来烤?

女孩低头说:“忘记了。”

少年拎起一个凳子坐到屋子台阶下,他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那个大青缸,上面坑坑洼洼,布满痕迹。女孩在台阶上,看着少年的背影。

这天气冷的,少年透了会儿气,鼻子里就冻得不行。那股冷气很深,直达嗓子眼。

他站起身来,打起了婆婆教给他们的动作。女孩看了一会,也站过来打。

少年打起这些动作来一板一眼,看上去虽然标准,就是有些伸胳膊蹬腿的,太僵硬了。女孩不一样,动作打出来行云流水,手掌上下匀起,动作充满灵气。

少年渐渐的不打了,他站到一旁看着女孩。

女孩还在动作,她回忆起婆婆教她时候的样子,那副温柔又严厉的脸庞,手里在比划着动作要领,嘴里时不时冒些家乡话。

少年坐到之前女孩坐的位置上,在夜色下,他惴惴不安。

寒风在大地上吹号,万物的命运都掌握在他手中。万家灯火,洞穴里睡去的野兽,都可能在他手中一并摧毁。他尖叫着,嚎哭着,推动命运向前。他在时间上镶嵌他想要发生的命运,然后把它刻在某人的未来,吹动他命运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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