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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落井下石(1 / 1)

如裴靖所想,杜鉴果然很有毅力,也许盛元济许的好处太大,促使杜鉴不得不拉下脸皮来对付她这个小小的八品御史。

说对付不太准确,应该说是骚扰,裴靖有些不堪其扰。

文御劝她可以先把东西收下,若实在不想留以后再找机会还回去。

裴靖表示无语至极,她又不是皇帝,可以随便收礼,出了事都是底下官吏媚上,而非皇帝受贿,她只是个官而已,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抓住把柄,况且眼下正是关键时刻,更得谨慎行事,万万不能露出丝毫不应当有的破绽。

杜氏这个人情一定还有更大的用处,绝不能让它这样轻易被化解掉。

终于,在三番五次示好无果后,杜鉴被迫放弃,杜家僮仆的身影消失在昭宁坊,裴靖清净了许多,却也清楚漩涡已然成型,风波即将来临。

己未月望日朝,文御突然在所有京官面前宣布国丧,称被南戎囚禁数年之久的太上皇文城被南戎大王子呼衍安达杀害,先前他迟迟未闻太上皇消息,担忧不已,故派人秘密潜入南戎寻找太上皇踪迹,谁曾想竟得此噩耗。

年轻的皇帝悲不自禁,恸哭不已,几近晕厥,左右不能劝止。

满朝哗然一片,须臾哭声震天,喧呼动地,言辞之激烈愤怒恨不能将戎贼剥皮拆骨,生啖其血肉!

裴靖随众人跪伏在地,静听四周垂泣之音连绵不绝,作为亲眼见证文城死亡的当事人,她不太想哭,只觉得文御这招玩得极妙——

其一,南戎再次南侵已成事实,侨姓与百姓极度愤慨,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在人快要失去理智时适当地提出一些顺应民意的要求,达成目的的概率会比平时高许多,比如出兵和粮饷。

其二,盛氏留存的印象一直是针对侨姓和反对北伐,上次竭力阻挠宁宴和裴明礼收复失地,这次调防虽未明确反对却也几次三番搪塞推拒,好在调防制书已成功下达泸州,计划安排妥善,盛氏的不良形象越发深入人心,接下来定然会成为侨姓拼命针对、密切监视的对象。

其三,裴靖弹劾盛瑾安一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连望京之外的人都有所耳闻。国难当头,无耻蠹虫不知收敛,为祸一方,残害百姓社稷,盛元济叔侄,乃至整个盛氏的声望必会因此大打折扣,再联系其人日常行为以及与侨姓拮抗之举,很难不让人怀疑盛氏居心叵测。

此消彼长,盛氏愈挨骂,对手声威便愈高涨,有人从中获得同情,有人获得赞扬和支持,一箭三雕。

骂名要留给敌人,美名要留给自己,时机已至,最宜落井下石!

国丧的消息迅速传出宫外,未至散朝,整个望京乃至周遭州县已然尽数知晓,不过数日,亦传遍江北之地。

正当众口谴责南戎之隙,裴靖携十数封州县官吏上表、衣法冠服入殿,仗弹吏部员外郎徐子烨与越州司马盛瑾安相互勾结,侵夺职权,贡举失实,扰乱铨选。

她站在巍峨大殿中央,四周鸦雀无声,无数只眼睛盯在身上。

文御倚着案沿半遮着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眸光晶亮如琉璃,表情不明,赤色公服上的金丝团龙在摇晃的烛火下跳着光芒,像是眨了下眼睛。

奚迟和张赋秋瞳孔遽然放大,按刀的手指骨节泛白,拂尘隐隐颤了颤,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左边盛元济侧身相顾,眉头微锁,一双锐利鹰目在她身上从头刮到脚,右边杜鉴看了目不斜视、老神在在的宋鹤一眼,又偏过头去看了盛元济一眼,垂眼沉思片刻,而后转脸看向她,手里不紧不慢地捋着胡子,一根掉落的胡须悠悠飘到衣襟上。

身后群臣迟钝地反应过来,开始无视朝堂礼仪交头接耳起来,窃声议论着此人为何如此胆大包天,究竟是何背景云云。

裴靖高捧奏疏、劾状与证词,沉默不语亦不知疲倦。

文御直勾勾地俯视着,纹丝不动亦缄口不言。

一时之间,当堂对峙的仿佛是这君臣二人。

打破死寂气氛的是被弹劾的主角之一,吏部员外郎徐子烨。

其人四旬上下,长脸短须,略有些发福,蹀躞带在肚子上勒出一个圈,走路时有些脚掌外翻,靴子外侧有肉眼可见的磨损。

此人从一众绿袍中踉踉跄跄跑出来,脚底一滑跪倒在朝堂正中,刚好挡在裴靖面前,抬手指天,涕泪俱下地发誓,“陛下明鉴,臣何敢与外官勾结,吏部所主繁剧,公务庞杂,臣日朝夜归,丝毫不敢懈怠,何来闲暇与同侪私觌相邀?所谓侵夺职权更是无稽之谈!臣恪守本职,无有逾矩之举,承蒙官长信任,以臣为左右手,臣实不知何人胡言乱语诱导裴监察误臣至此!臣所言句句属实,愿请同侪为证,断不敢欺罔天听!”

徐子烨言罢,伏地稽首,泪迹斑斑的衣襟和袖子显得他格外无辜。

视线重新转向裴靖,她的回应更令人好奇。

裴靖瞥了徐子烨一眼,抬腿绕过此人,准备将奏疏交到张赋秋手中。

正当这时,有人遽然发声质问,“裴监察可有证据证明吗,诬告同僚当笞百,罚俸且流!”

裴靖回头一看,略放下心来,说话之人原来是大理卿钟离清和。

“有。”她展开数书示与众官,“陛下,臣有越州郎县、繁县县令,泉州走泉县县丞、海角县主簿,象州长史、从南县县尉、澄雍县主簿等一十三人手书劾状为证。”

表奏字句无一不清楚,一则如何因上表状告盛瑾安私征徭役而坐贬琼州知远县,一则如何因弹劾徐子烨忤逆上司而遭贬斥外放,一则被举荐升迁却因上计成绩为人顶替而无故连贬三级……实名之侧官印赤红夺目,白纸黑字比徐子烨几滴虚伪的眼泪更令人痛心疾首。

唏嘘顿时四起,愤声频频,然却无人附和。

不过如此。

裴靖在心里嗤笑一声,转身再次走向张赋秋。

“陛下,”钟离清和跨步出列,快步挡到她面前,手捧一张状纸,“官印无假,证据确凿,臣请陛下着令细查!”

此人一发言,堂中喧嚣立止。

裴靖神色一顿,悄悄瞟了钟离清和一眼,不知今时今日的大理卿仍是名副其实的正直无畏还是另有目的。

她只知其人与林正和关系不错,与宋鹤的关系比之前有所疏远,貌似二人之间有些误会,传闻说是因为政见不合,不过未至龃龉拮抗的地步,想来大致方向还是契合的。

文御眼毒,看人多半很准,他对这位大理卿颇为青睐,如此看来应当是自己人。

裴靖停住脚步,想听听此人接下来会怎么说。

然而徐子烨却抢先发言,高呼“冤枉”,称状纸所言皆虚妄欺君之词,纯属构陷,乃政敌指使小人蓄意报复,只差指着裴靖的鼻子骂“你是谁家马前卒”。

宋鹤脸色一暗,欲起身离席,谁知相邻的杜鉴不小心碰掉了案上的纸张,正弯腰去捡,手掌刚好压在他的袖子上,他一下没能站起来,只好暂且坐回去。

“陛下,”盛元济声色沉沉,始开尊口,他未曾起身,仍端坐席上,口中虽唤文御,视线却不在于文御,而在裴靖身上停留片刻后移向了别处,“臣以为,天高路远,道途曲折,耳食之论以讹传讹乃惯有之事,片面之言不可尽信。”

下一刻,堂中齐齐呼道,“臣等附议。”

钟离清和上前一步,“陛下,铨选事关数万官吏仕途调动,不可轻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人证物证俱全,理当据此彻查!”

杜鉴离席一礼,“话虽如此,可若只凭三言两语便信其有,岂不令忠臣心寒?望陛下三思。”

宋鹤再度起身,“陛下,臣附议大理卿所言,既然身家清白,何不以此自证?”

“臣附议。”林正和紧随其后,他是吏部尚书,吏部出了事他也脱不开干系,不能坐视不理。

见宋鹤一方略占上风,南士立即接连出列,或是认为不如意者激愤之言不可尽信,或是要求先查外官再查吏部,或是声称国难当头不宜再生事端……总之并不赞成就此处罚徐子烨,毕竟徐氏乃谱牒之家,是南士一派中不可或缺也不敢得罪的人才。

“陛下,”个头小巧如猢狲的温如晦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声援,急促尖锐的嗓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清者自清,若常为谣言奔波,岂不误了正事?”

终于等到你了。

见其发言,裴靖暗中偷笑,无论赞成与否,堂上无一胆敢一锤定音地说她“造谣生事”,而温如晦惯爱以“其人造谣”为己辩护,先前御史台和伊喆频繁弹劾温其玉时便总如此辩驳。

不过那时温氏父子还有盛元济护着,弹劾之人亦同温氏沾亲带故,不过小打小闹,最后都不了了之,今时不同往日,这是裴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温如晦是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自然不能放过。

“温侍郎的意思是说下官在造谣吗?”不等温如晦回答,她立刻向文御请命,“陛下,臣愿与温侍郎一道彻查此案,若事实确如臣所言,请治工部侍郎温如晦诬告同僚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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