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裴之行站在廊下,外面的雨很大。
她瞧见了自己的遗像,笑的灿烂,她记得那张照片是大一的时候拍的。
结婚五年,自己再也没有笑过。
裴之行的衣服渐渐被雨打湿,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双手攥紧,将所有情绪隐了下去。
她的意识渐渐回笼,终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梦中强烈的情绪变动让她的心脏跳动的格外剧烈。
想到前世父母的车祸和手机里该有陈哲远的信息,这就是一切变数的开始。
等到感受到手臂的存在,阮软就探身去摸自己的手机,不料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滚了下去。
不远处假装看文件的人被她的动作成功逗笑,小猫居然能一觉睡到晚上。
见滚到地上的阮软挣扎几下,被子完全被卷到了一起,急的直哼哼,他才快步走来,连带着被子把人抱了回去。
阮软这才看见,裴之行原来就在床对面的书桌前,时刻能瞧见自己的一举一动。
“之行,我爸妈到了吗?”
“叔叔和阿姨已经回家了,你要见他们?”
阮软松了口气,自己这只小蝴蝶虽然出师不利晕了过去,但也掀起的风波,命运的齿轮已经发生了变化。
“裴之行。”
“怎么了?”裴之行挑眉,等她的下句话。
“没什么。喊一喊你的名字。”
“你下午发烧了。”他收起笑容,有些严肃的说道。
“对不起。”
“和我道歉干什么。”他有些无奈,自己不过心疼她不注意身体,这么感觉像是欺负了她似的。
“订婚……”,阮软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自己居然昏睡了这么久。
裴之行将手探到阮软额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一瞬,整张脸向阮软凑了过去。
突然的动作让阮软回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只觉脸颊发烫,不由得捂住嘴巴瞧着对方。
不过裴之行却没有旖旎心思,他将自己的额头贴着阮软额头,这才确信面前的人已经退烧了。
“订婚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刚才是在找这个?”
裴之行将阮软的手机从书桌上拿过来。
阮软见手机一直在桌上,心中有些有犹豫,猜想着裴之行是不是已经看到陈哲远的短信了。自己这次是绝对不肯和他私奔的,那要不要现在解释呢,如果他没有看到,自己先提起,他会不会多心啊?
想到这,阮软觉得眼前的手机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只能慌乱接过手机塞到了枕头下面。
裴之行看她的动作奇怪,却也知道非礼勿视,但想想阮软已经是自己的未婚妻了,查看手机应该是未婚夫的权利吧。想到这里,便假借有工作要处理出了房门。
“温晏,我记得你有个同学在国安工作,我有件事让他帮忙。”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抱怨,“哥啊,我的同学,我的人脉,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这是违法的啊!说,这件事是不是和你那个小祖宗有关?”
“我想看她的手机,想知道她的短信内容。明早发到邮箱,就这样,撂了。”裴之行可没功夫和他开玩笑,这次订婚的阵仗不小,常年避世的祖母也来了,这下孙媳妇没见到,他还得去想怎么解释。
见裴之行关上门,阮软拿出手机,果然发现一个陌生号码,短信的内容和前世一样,花言巧语骗阮软出去。
“这算盘都打到脸上来了,怎么之前就没发现呢?”看着短信里露骨的话和典型的画大饼口气,阮软之觉得重生之后自己的脑子灵光不少。
对于陈哲远,阮软有些头疼。
她恨他,但目前实在没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贸然出手,顶多算是骚扰威胁,口头教育就放他出来,实在难解阮软心头之恨,而且以他极端的思想,保不齐以后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这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眼下该怎么回答他,阮软实在不想和他演戏,万一现在假意答应他,被裴之行看见误会什么了,就麻烦大了。
想到这里,阮软果断拒绝,“我才不和你走,你这种人都不配和我老公比,呵呵”,发送完成果断拉黑,和他多说一句,阮软都觉得无比恶心。
“陈哲远,你我的账我要慢慢算”,阮软心里想着。
当务之急,还是怎么追回老公要紧。
裴之行当时约定要结婚证,如今自己就给他。
不过他所说的只是契约婚姻这条阮软可不答应。
今天肯定来了不少长辈,订婚取消,只怕裴之行有的是麻烦。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他的长辈就是阮软的长辈,阮软看向一旁的衣柜,里面放的是五套今天不同场景穿的衣服,她挑选了一件,准备和裴之行一起向来客解释道歉。
阮软挑选了一条红色细纱带闪的裙子,上身就是简单的吊带款式,中间掐腰坠着一根银色钻石腰链,裙长到脚踝,配上定做的水晶鞋,整个人明艳动人又优雅自信。
她将头发散开,遮住美丽白皙的脖子,头上松松抓一个小揪,抬脚出门去。
“哎呀呀,阮软!”
刚出门,阮软就被一位打扮精致的阿姨叫住,她穿着妃色的旗袍,手里拿着绣有梅花的团扇,笑着和阮软打招呼。
“阿姨您好,我是阮软。”
“我就知道,离老远就看见仙女般的人,小毛头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见了真人才觉得照片连你的一半都拍不出来。”说罢围着阮软转了一圈,微笑着打量。
“小毛头?”
“哈哈哈,这是他的小名。你可不能告诉他是从我这里知道的呦。”
阮软第一次知道,原来矜贵高冷如裴之行,也会有如此可爱的小名。原本以为世家豪门的人会看不起自己的身世,但眼前这位阿姨看她的眼神里除了欣赏再无其他。
“之行和您提起过我啊?”
“是啊,这小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她是之行的母亲,自己的婆婆!
见阮软一脸惊讶,沈弗捂着嘴笑了起来。缓缓拉起阮软的手,“你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没有嫌贫爱富的陋习,只要人好,我就喜欢。”
“阿姨,抱歉,今天因为我的原因,订婚仪式……”阮软听她这么说,只觉得是在宽慰自己,心里更是难过。
沈弗将阮软脸旁的碎发别到而后,“我来找你还真有件事。之行的奶奶今天也来了,她老人家常年在山里清修,这次想见你一面。
之行刚才过去和老太太说起你的身体不好,恐怕见不到了。老太太心情不太好,而且这次不见一面,等下次老太太下山,又得三四年了。”
“阿姨,我不清楚还有这回事,我自然愿意拜访老夫人。今天的事是因为我,我亲自道歉也是理所当然的。”
阮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内情,前世订婚典礼取消,在那之后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间,别说裴之行的奶奶,就连自己的婆婆都没见过。她所得到的一方天地,背地里裴之行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好闺女,突然蔫蔫的,之行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沈弗安慰到,猜想阮软可能有些害怕,她亲切的拉起阮软的手,带着她进屋子去。
“妈,瞧我带谁过来了!”沈弗未进门就出声,阮软迈进门就见屋子里的人都转头盯着自己,不免脸上一热。
见沈弗松开自己的手,她忙不迭朝上首的老太太鞠躬,“奶奶,我来迟了,实在抱歉。”
没等老太太说话,一旁罚站的裴之行就牵起阮软的手,将她半挡在身后。
站在老夫人身边的裴泽说话了,“阮软,叔叔刚才忙着接送宾客,没顾上去看你,现在还晕吗?赶快坐下来。”
“谢谢叔叔,我已经好了。”
阮软看向裴泽,作为裴氏现任的家主,他待人说话都尺度刚好,不会觉得太亲近,也不会感觉过于疏离。
“之行,我还能吃了你媳妇吗?这么宝贝。”老太太的玩笑声传来。
裴之行没搭话,转头小声询问:“怎么过来了,身子舒服吗?”
阮软摇摇头,看着二人紧紧牵着的手,觉得还少一对戒指,默默记在心里。
“软软,走过来让我瞧瞧。”
老太太常年清修,整个人带着些疏离和慈悲之感。她摸了摸她的胳膊,不住的点头,“好孩子,好孩子。媳妇,东西该拿出来了吧。”
沈弗听罢,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布包。
“早就准备好了。”说完抬手,从门外进来两个姑娘,一个端着白色缀青花的矮盆,另一个捧着红木托盘,盘中放着一块羊脂质感的皂。
“趁着老太太在,让她亲手给你戴上,这才是有福的。”沈弗将布包递给老太太,老太太从中拿出一枚手镯。
“这镯子是祖传的,不是宫里的物件。宫里的东西虽然好,总是封建旧物。是镯子咱们祖上自己淘来原料亲手打磨的,上好的羊脂玉,一直都是传女不传男。
今天我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亲自见见你,把这镯子给你,往后小毛头敢待你不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老太太说到动人处眼泛泪花,此时的情景不像是新媳妇进门,更像是裴之行要去当上门女婿了。
阮软见她说的认真,不由盯着镯子细看。
玉质细腻,镯型圆润,最珍贵的是这镯子上寄托了裴氏百年的经历。
“奶奶,这太珍贵了。”她偷偷看向裴之行,却看见他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温柔,一时间晃了神。
两人眼波流转老太太全看在眼里,更是高兴,忙招呼阮软走近些。
捧着阮软的手打满肥皂,将镯子套了上去。
镯子有些小,阮软皱眉忍疼,一旁的裴之行看见了,接过奶奶的手,又打了一层肥皂,要亲手给阮软戴上。
“我来试试,这镯子圈口小,戴不上放在保险柜里收藏也是一样的。”他可不忍心阮软被弄疼。
“没事的,之行。戴镯子都是这样,忍一下就可以了。”阮软不忍辜负老夫人的心意,又试了一次,总算戴了上去。
裴之行帮阮软擦干净手,看着手上的浅浅的红印直叹气。等会得擦些药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