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自己呢?”绣橘忍不住抓着迎春的袖子惶然道。
“天子的政令压着呢,他现在不敢逼死我了。”迎春苦笑道。
她的确是要得过且过了,可她并不是真糊涂,只不过是要闭着眼睛过下去罢了。
她没有家里姐妹们那么大的心气儿志向,要效仿班昭蔡文姬的,于国有用,青史留名,她实在是没有。
天子给了这么大的恩德,咱们不更应该趁着这番天降的好光景,为自己挣命吗?
绣橘无奈的看着自己姑娘。
“天威压着,我再更退让三分,不就能过了么?”迎春对于自己的处境,仿佛就这么释然了。
贾家如何,孙家如何,她自己如何,她又能改变什么?
索性闭上眼。
就这么闭上眼。
得过且过吧。
无能为力的事,不想也罢。
主宰自己的命运,那本来就是世上极少数人能做到的。
好些的,似她那两个多才的表妹,能替自己挣出几分来,差些的,比如她,不如索性随波逐流,过一天,算一天。
焦虑着眼前将来这许多根本无能为力的事,又有什么用呢?
做不了主的事,不如不想。
“……是,奶奶说的是。”绣橘骤然心如死灰,木讷的点了点头,心里搜检着能说的,强扯出一句来,“天子正在盛年,说不定咱们活不过他老人家呢,有天子威压在,再惨淡能怎么着呢?那还愁什么呢?多过逾不是?得过且过也很好,到底是奶奶活得明白。”
“你明白就好。”迎春冲她点点头,又退回卧室看书去了。
“绣橘姐?”莲花看着绣橘仿佛被人抽空了力气,整个人呆呆的傻在那里,忙凑上去扶着,有些害怕的悄声唤道。
“我没事儿,别怕。你的月钱我替你收着,你要什么的时候,跟我说,奶奶的月钱也是。”绣橘恢复过来,说道。
每存够二十两,就想法子送去紫鹃那里,就当是给眼前这三个人留条活路吧。
“对了,姑娘不是说姑爷的衣裳她动手么,既然这么着,咱们帮不上忙,就做点儿别的吧,入冬了,先替姑娘做两件儿羽纱斗篷,咱们府里虽然没处赏雪去,回到园子里总用得着。”绣橘开始转着心思巧设名目,思量着做些衣裳,也存到紫鹃那里去,若紫鹃真的谋算成了,林姑娘真的搬出去,她们也算是赌对了,不白张罗一场。若是不能,将来到底折进去,那就认命罢了。
林姑娘当初自己那么难的时候,看表姐在孙家被欺负的可怜,尚且要让紫鹃拿着不多的体己塞给自己,如今日子好过了,这么着不算太麻烦她。
当然,话虽如此说,但是也不能说别人愿意帮忙,就一味索取的,姑娘看起来是没心思替林姑娘分担些差事了,自己虽然跟着姑娘识些字,可是只怕也太浅薄,帮不上忙,自己能为她那里支应些什么呢?
绣橘想着怎么替黛玉出一份力才好,待她将当初林姑娘给的银子,并自己积攒的二十两都托人送过去之后,紫鹃那里给她送来了几个好大的包袱。
紫鹃信里写的清楚,林姑娘如今事太忙,所费也多,故此将一些纸跟颜料送过来,托她帮着做些往年常做的花笺,还有些布料丝线的,求她看着身量给做些衣服铺盖。
绣橘打开一看,哪里是林姑娘的身量,竟是她们三个的身量。
绣橘想着别人家的姑娘竟如此通透,体量到她说不出口的许多顾虑,能为表姐援手到如此地步,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悲苦,哭得头都抬不起来。
“林姑娘别是病了吧,紫娟姐姐脱不开身了,拿这么些针线找咱们帮忙?”莲花看她这样悲伤,不解道。
“放p!林姑娘好着呢!谁许你没凭没据空口白牙的咒人来着?!紫鹃帮着她姑娘忙正事儿呢,针线上抽不开身罢了,她们雪雁可是一手苏绣的好针线,你仔细着,这回要做的不好。丢人可就丢远了。”绣橘将信藏起来,也没让迎春看,自己掂量了,吩咐道,“这是给林姑娘准备来年的衣服,故此预备的宽大些,竟似咱们姑娘的身量呢,你仔细了别做错,紫鹃雪雁的衣服,我看她身量写错了些,幸亏我倒替她们记得。”
姑娘的衣服照着身量来,自己跟莲花的,就照着紫鹃雪雁的来,反正紫鹃比自己高挑些,雪雁比莲花大,到时候改就是了,以防万一。
绣橘这里,迎春那得过且过的话,她并没听进去,夏金桂那里,倒是被宝蟾一句话,说得意动了。
如今夏金桂当家,宝蟾也没了规矩,二门关不住她,时不时前后打听着,听些外边的风言风语就传话给夏金桂。
什么龙禁尉捐了就是不参加初训也可以,再去吏部考试选官就是了。
夏金桂想着,薛蟠那号的,考试是不成,但是薛蟠是王子腾的外甥啊,到时候还选不到个职位么?
宝蟾也撺掇着,夏金桂也十分意动,看着薛蟠耍死猪就是不动弹的样子,日复一日她也实在是看烦了,看够了,看厌了!最终咬牙拿出了八百两,悄没声儿的就让人替薛蟠报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