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看清唐谦是如何过去的。
“不许你提他。”唐浅用大齐话,却是无比标准和镇定,“你没有资格提他。”
唐浅并没有注意到,在白意口中,姑夜大王子的名字,和她记忆力,那人亲口告诉她的名字,有着微妙的差异。
依旧是左手执剑,妖冶的红色纹路在□□的左手手腕处十分明显。
“龙罚……”白意被剑抵着喉咙,却没有一丝惧意,打量起唐浅,也用大齐话自顾自地说道,“碎玉的主人,若非姑夜王族,素来不得善终。看来侯爷选了最不好的下场啊……”
而在众人看来,两个人用着大多数大昭人听不懂的异邦语言,在说着什么。但无论是板着脸的长宁侯,还是那个假笑着大齐王子,表情都并非轻松。
“唐谦!住手!”右相萧远山怒斥道,“这般不懂规矩,怎可对大齐国王子无礼!”
唐谦缓缓转过去的目光,让萧远山都不寒而栗。
眼眸锐利,却没有一丝生气,仿佛野兽的眸子,并非人类的眼神……
像极了爬行动物。
“够了,长宁侯。”直到帝王说话,“把剑收起来。”
耳边不再有诡异的声音,唐浅渐渐恢复神智,拿开了抵在白意喉咙的碎玉剑。
“唐谦冲动,请公主殿下恕臣无礼。”并没有继续理会挑衅的白意,唐浅对着安和帝姬行礼,这样道。
这毕竟是安和帝姬的求亲武试。
“无妨,武试多有摩擦,想来白意王子也不会在意。”墨无忧这样说道,“侯爷和图纳勇士都受伤,可先行离去治伤。”
离开了大殿,看到墨无痕正等着她,唐浅却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失去了意识。
唐浅许久没有这样的长梦了。
她看见儿时的庭院深深几许,满树团簇着梨花,急切开放,仿佛等不到天命。花树下,男子的容貌渐渐清晰,神色淡漠却带着温柔,狭长的丹凤眼中,倒影着她女装的影子。
“唐浅……巧笑音容浅,很适合你的名字。”男子这样说,“等你及笄,我便娶你过门可好……”
唐浅这才想起来,那个男子,是梅侍郎的儿子,当科状元,她曾经的未婚夫。同时想起的,还有那个时候,心跳得厉害,脸上也在发烫。
唐浅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但是快呼吸不过来了……
然后转瞬风起,满树繁花褪去欢愉,空留缟素,苍白若霜雪。
北境霜雪中,寒冷寂静的冰崖之下,另一个人浑身沾染可怖的血迹,看着她的眼睛却明亮执著。
“唐谦……”贺兰庆在唤着她的名字。“不要离开我……”
唐浅发觉自己无法动弹,低头才发现,妖龙的爪子已经将她禁锢在地。
贺兰庆却不紧不慢走了过来,蹲在她的面前,抬起她的脸。
“唐谦,你是我的,”他在说着什么,“若是妄想离开,我会……”
唐浅睁眼。
幻梦散去最后的阴霾,眼前是简单的帐顶,身旁的孔雀香炉燃烧着原本该是安神的香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昏厥过去了。
唐浅猛然起身,胸口疼得厉害,正对上端着药进来的霍一连。
年迈的御医看着一脸慌张的唐浅,将药碗递给唐浅,然后说,“放心,你一昏倒,崇光就将你送了过来。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这段时间休息几天,自然就没事了。”
没有其他人发现,唐浅是女子的事实。
唐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多谢霍大夫。”
“只是,崇光在送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你左手的咒痕,我也就没有隐瞒他。”
唐浅抬手,这才发现,原本戴在左手的手套大概是在对战的时候被巨斧划破取下,如今□□的左手还在发烫,红痕已经淡去,但仍能看见狰狞的纹路。
那条妖龙的诅咒。
“你身上的诅咒,和崇光很不同。崇光的诅咒大多数时候是在沉静,除了隔一阵子的发作反噬,乱人心智。虽找不到破解之法,若不去接触,便无大碍。而你,”霍一连停顿,看着眼前的少年,“则是不断在被诅咒侵蚀,不消多久,或是死,或是堕入邪道。”
在抱着唐浅的时候,墨无痕看见了唐浅身上的咒痕,那是被诅咒侵蚀才有的狰狞痕迹,但却和任何一个曾经因他而死的人不一样。
墨无痕对于诅咒的了解,因自身的原因,多过大多数人,所以霍一连也瞒不住墨无痕,只能实话实说是被诅咒多年侵蚀所致,但没说细节。
“这些话,您可曾对父亲说过?”
霍一连惊异少女的反应,“你身上这种诅咒纹路,我也是近几日从姑夜古籍中得知,还没有机会告诉唐相爷。”
唐浅松了一口气。“请霍大夫不要告诉父亲,父亲这些年为唐家操碎了心,唐浅不希望用这些琐事去烦恼他。”
霍一连看着眼前的少女,若是寻常女孩,以她的家世,应该在家中养尊处优,至少是待字闺中。而不是此刻,一身狰狞伤口和诅咒。
但终归是唐家家事,霍一连不好置喙,于是答应了唐浅。
唐浅在离开御医署的时候,看见墨无痕在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