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满是鲜血的味道,耳朵听不太清楚,但是能感觉到有人在惊呼。视线模糊了一瞬,唐浅还是看清,图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甚至是抄起原本放在比武台下的武器巨斧,正向她逼来。
她狠狠撞上了比武大殿内的主子上,胸骨大概断了几根,武将的本能还是支撑着唐浅爬了起来,勉强闪避开。
明明已经被击中了穴位,眼前的男子,眼神都已经凌乱,攻击起来却没有一点减弱。
更不用提那浑身燃烧着的晶石的不祥气味。
唐浅在北境,曾听说过,几百年前有将原本用作防御塔的晶石之力注入人体的妖术。晶石是阿兰纳河畔以北才有的矿石,得名也是因为蕴含的神明之力,亦或是妖魔之力。几百年前曾被当地少数部落用作提高战士战斗力的工具,但后来愈发强烈的反噬和副作用吞噬了战士们的理智,甚至导致不少部落被灭,从此被列为妖术。最后到了大昭圣主年间,彻底被诸国禁止,只用作防卫妖兽的防御塔材料。
而在那之后,过了很长时间,长得已经让很多人忘记,这妖术有多么可怕。
唐浅也是从云彼城被封多年的地下陈旧书库里偶然读到,所以此刻的朝堂上,没有人像她一样意识到,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父皇!图纳已跌落比武台,此战长宁侯胜,请父皇制止比武!”墨无痕和一众文官谏言,景帝正想说什么,白意也站起身。
“皇帝陛下,图纳确实输了求亲。但按我大齐传统,若是勇士拿起武器,比武便被视为决斗,只有长生天能制止,直到一方死亡战败。大昭作为宗主国,也该按照条约尊重附属国传统。”
异国王子依旧笑着,却不再是之前的人畜无害,甚至是带着挑衅。
而所言在理,景帝一时没有制止的理由。
没有人知道为何,但大齐此行求亲的目的已然明确,并非安和,而是意图针对长宁侯。但若是景帝制止,便坐实了白意所说,不尊重附属国之名。
大昭素来以礼治国,若是落人口实,有损大昭国风。
即使大昭的长宁侯,当着所有人的面,就那样被残忍杀死,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陛下!”
唐浅已经快闪避不开。对方使用了晶石,速度已经并非常人。巨斧所到之处,一片破碎狼藉。一时闪避不及,发冠被斩开,长发散落。
寓意平安的百岁辫被从中斩断。
“陛下,长宁侯素来用剑,请陛下准许!”唐浅隐约听见了楚陈的声音,然后是景帝的准奏。
“侯爷接剑!”楚陈将碎玉剑抛向唐浅。唐浅接过,用剑挡住了图纳的斧头。
来不及抽开的剑鞘立刻被巨斧震碎,裂开散落,清脆作响。
“贺兰……”
更吸引人的,却是长宁侯手中纤细的长剑,在出鞘的那一瞬间,仿佛黑夜中感应到猎物的猛兽的眼睛,亮起幽蓝的光。
剑的长鸣声摩擦过巨斧,生生将巨斧弹开。
而那个方才还在躲闪的少年,此刻转做攻击。
同是晶石对阵,唐浅不再占下风。
碎玉不断砍向对方,唐浅甚至开始渐渐感觉不到胸骨被撞击的疼痛,动作恢复迅速,左手有在燃烧的感觉。
像极了那个时候,北境冰崖之下,妖龙利爪贯穿左臂的痛觉和狂热。
图纳的斧头重重落下,唐浅单手抵挡不住,换作左手执剑。
妖冶的红色图腾在接触碎玉的那一瞬间占据了唐浅的左手,此刻碎玉力当万钧,硬生生将巨斧砍碎。
随后的攻击,换作图纳招架不力。
巨斧被彻底斩碎,图纳无力倒地,唐浅的剑却没有停下。
不再是那个平日里风度翩翩,总是礼让的少年。长宁侯手执长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砍下去……”耳边诡异而熟悉的声音,却让唐浅愣住,停了下来。
偶尔她在交战时,也会有幻听。但是,那都是并非人类,宛若野兽嘶吼的声音,不及此时她清晰听见,宛若她最为熟悉的那个人的声音。
是贺兰庆的声音。
此刻的她,高举长剑,若是没有停顿,下一刻,就足以斩下图纳的头颅。
该死的反噬。
唐浅没有动,因为无法控制自己。
她最后的力气,用在抑制自己上。
朝堂上早已寂静,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大齐勇士的暴起,长宁侯接剑后的反抗,以及此刻,和平日里完全不同,带着强烈过任何武将的戾气。
死一般的沉寂中,只有白意的声音。
“裂金碎玉,姑夜国倾尽五代之力铸造两柄的妖剑之一,果然名不虚传。”大齐国的王子说道,仿佛完全不在乎为自己卖命的勇士性命,“只是这剑,素来是姑夜国王族至宝,为王族继承人所有,不知长宁侯,是从何得来?”
唐浅没有说话,已经能渐渐控制自己,转过身,直直看着白意。
“多年前姑夜大王子贺兰应战死的时候,听闻也只有长宁侯一人在场。所谓被诛杀的妖龙,更是连尸骸都没有留下,这……”
碎玉剑已经抵在白意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