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已大致猜到柳珍珍的心思了,当即嗤道:“这事不妥!珍珍一个女孩子,住到外面去,岂不叫外头人议论我无容人之量?再则,她一个人住到外头去,难保出事,坏了名节谁又吃罪得起?”
毛氏遂不说话了,柳珍珍见状急道:“大哥哥那里不是空着嘛,我去讨扰一阵子,想必他也不会拒绝罢!”虽然沈凌家未必清净,但总好过这里。毛氏听了也深觉可行,张口意欲帮腔。
沈昱缓缓揺了摇头,道:“不成,哪有自家不住,反去哥哥家住的理儿呢?这样岂不是叫旁人说闲话?舌头底下压死人,我绝对不同意!”说着径自抬腿走了。
柳珍珍泄气暗恼,只是別无它法,只得强自忍耐。
待沈昱走后,柳珍珍才发现自己、竟和毛氏二人单独相对而坐,毛氏冷啍一声,起身欲走。柳珍珍急忙起身拦住:“太太,您先别忙着走,我这儿还有两句话呢!”
毛氏睃了柳珍珍一眼,终是斜着眼睛复又坐下了。柳珍珍本就打算从毛氏这个大财主身上抠岀点钱,以为填补自己的私房。当下也不在意这大主顾对自己的态度如何了,面上反漾起了笑意:“这两日,我闲着没事,很是想起了不老少以前看过的书,里头记载了许多美容养颜的奇方。我思来想去,唯有太太配使,也唯有太太有这个财力寻到那些珍稀药材。我见太太终日料理家务、照顾父亲,玉颜日见憔悴,心下不忍,遂整理出些方子,供太太使用!”
毛氏面露喜色,急忙催促道:“这些方子在哪里,快点拿出来!”
柳珍珍笑道:“太太莫急,因着连日事多,加上韵致阁并不曾备下文房四宝,故而我无法将其落纸。幸好,我还很记得些,太太想要哪种,直接问我就是了,我必定知无不言的!”此话一岀,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一直侍立在一旁的余嬷嬷也不禁抬头打量了柳珍珍一眼。
毛氏略思忖了一会儿,便道:“我要一种可以令肌肤白嫩的、一种祛除皱纹的和一种令身子窈窕的,你可知道?”
柳珍珍早已有所准备,如今毛氏所言与柳珍珍先前所料分毫不差,心里就更有把握了,当下不疾不徐地答道:“这方子倒有,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非是稳妥的人,不足以去采办材料!不然,费时费力不说,万一买的东西不好,耽误了您的容色焕春,可怎么得了?”
毛氏一听就笑了:“这有什么难的?让余嬷嬷去采办就很妥当,她也是办事办老了的人了!”
余嬷嬷闻得此语,心肠一动,就往柳珍珍这儿看过去。恰巧,柳珍珍也看了余嬤嬤一眼,二人视线短暂的交投。都是聪明人,有许多话不必诉诸于口。
柳珍珍暗喜,鱼儿竟能这么快上勾,如此,再向余嬷嬷送钱也不必自己掏腰包了,说不得还能与余嬷嬷双剑合璧,从中捞一笔,这也可称得上是“惠而不费”了。
“有余嬤嬤出手,这就更好了!”柳珍珍拍掌赞叹道,顿了一顿接着说,“这第一个方子,就是一代女皇的女儿太平公主所用的‘太平公主面药’:三月三日取桃花,七月七日取乌骨鸡血,以桃花为末、阴干备用,与乌骨鸡血调和而制成,可令面脱白如雪,身光白如素。桃花可悦泽人面,令人面洁白悦泽,颜色红润,使人好颜色;乌骨鸡血有滋养皮肤之效,是美容护肤的上好方子。”
毛氏本来听得喜笑颜开,可一思量就不高兴了,嘟着嘴抱怨道:“怎么还要等到明年三月三、七月七呀,那得猴年马月才可用上呢?”
柳珍珍笑言抚慰道:“老酒才更香,好饭不怕晚,既是好东西,多等等又何妨?再说了,我这些日子再想一想,说不定还有比这更好的呢!还有几个方子,材料都是现成的,您听不听呀?”
毛氏急了:“快说快说!”
柳珍珍接着娓娓道来:“妇女身体过瘦,动易致疾,过肥又殊致人厌恶,皆不宜也!迁瘦而欲其肥,可剥上好桂圆肉,鲜者为佳,每日约二钱,分三次食,一月之后,自然奏效!过肥而欲其瘦,日服荷叶灰三次,久而亦能落瘦,常服则体瘦腰细。”
毛氏疑惑发问:“荷叶灰是什么?”柳珍珍答道:“取净荷叶,置锅内,上覆一口径略小的锅,上贴白纸,两锅交接处用黄泥封固,煅至白纸呈焦黄色,停火,待冷取出,这就是荷叶灰。用米饮,即稀的粳米粥或大米粥,除去米粒,也叫米汤,冲调服之,月余即可见效!”
毛氏高兴不已,一迭声赞道:“这个好!这个好!还有呢,你快说!你们都给我记下来!”
柳珍珍定了定心神:“用黄柏皮,木瓜根,研末后加枣仁起捣成泥浆状,每日早上用来洗脸,皮肤自会变得鲜艳夺目,嫩如凝脂,艳若桃花;用黑丑八两,皂角三两,天花粉,零陵香,甘松,白芷各二两,磨成细末,洗脸或洗澡时擦于皮肤,皮肤即会变得润滑白净,可令青春常在,娇艳无比;取木瓜除去瓜皮和二两核仁,加杏仁一两,猪油一两,一起捣碎,每夜擦脸;亦可取老母猪猪蹄数只,洗净后、煮成膏,晚睡时擦脸,第二天早晨洗去,可消除皱纹,回复青春。”
毛氏这才心满意足,拔下发间簪着的一根赤金凤钗,畅笑道:“若真的有效果,我另有重赏!”
柳珍珍推拒道:“我不过是多看了两本闲书罢了,能帮得上太太就是我的福气了,哪担得起太太如此厚赏呢?”
毛氏不在意地摆摆手道:“不值什么,给妳,妳就收着罢!”到底也是真金白银,虽样式俗气了些,柳珍珍仍是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回韵致阁的路上,柳珍珍轻喃出声:“为人驱使者为奴,为人尊处者为客,不能立足者为暂客,能立足者为久客,客久而不能主事者为贱客,能主事则可渐握机要,而为主矣。故反客为主之局:第一步须争客位;第二步须乘隙;第三步须插足;第四歩须握机;第五步乃为主。为主,则并人之军矣;此渐进之阴谋也。如李渊书尊李密,密卒以败;汉高视势未敌项羽之先,卑事项羽。使其见信,而渐以侵其事,至垓下一役,一举亡之。”
朱妙萝不解:“姑娘,您说什么,奴婢未曾听清!”
“没什么。”柳珍珍轻叹道,“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此反客为主之计,最出彩的还没有演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