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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世事两茫茫 壹(1 / 2)

梁岐以东为尊,都说东贵西富,这话果然不错,大理州与梁岐诸多城市一样,也是一般布局。马车自东城门驶进内城,速度不由减慢了几分。

大理州有别于云龙县城和小镇的繁华气象,虽天已降了几分暮色,然人们兴致不减,仍是一派人声鼎沸。柳珍珍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待闻得这喧闹之声,便有些坐不住了。瞥了一眼沈昱,见他仍在闭眼假寐,就悄悄挑起了帘子来细细观看。

忽然听得沈昱轻笑一声:“咱们家在大理州的西面,朝着夕阳的方向走,待会子就到家了!”言罢复又假寐起来,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这句话恰就触动了柳珍珍的心肠,柳珍珍忽而索然无味起来,放下帘子转身不再看了。一时车厢内又回复了先前的压抑气氛,沈昱闭眼假寐、恍若不觉。

不到一刻钟功夫,一行人等就到了沈宅大门囗。旺福一勒缰绳,待马车停稳,一跃跳下去。那些亲随护卫也随之下马,大门囗立着几个灰衣小厮,早就忙不迭地赶上来接过旺福的马鞭,连声款言奉承。旺福随手指了一个小厮,那小厮会意,赶紧躬身趴下。

旺福敛了得意神色,忙恭敬地柔声细语道:“老爷,到家了!”沈昱弯腰出了马车,旺福和另一个亲随护卫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沈昱稳稳当当地踩在小厮的背上落了地,回身吩咐道:“珍珍,下车罢!”

柳珍珍忙系好带子、扶正帷帽、紧紧抓着包袱弯腰出来,众人见是一位年轻女子,都垂下眉眼,不敢再看。柳珍珍虚扶着旺福的手,依样踩了那小厮的背下来,沈昱早打头大步迈进了家门。

柳珍珍隔着白纱抬头看去,“沈宅”两个字的黑漆填金匾额在夕阳澄金色的余辉中熠熠生辉,好一派富贵景象!柳珍珍回头看去,青石板铺就的长街平整宽阔,仿佛一条通天坦途。因着这一片都是大户人家的私人宅邸,倒是没有商铺小贩之流,显得格外寂静些。只是这份安静对柳珍珍来说却是不相宜的,她感觉到了陌生,心里更添了凄然、惶恐。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柳珍珍怅然地自言自语道,满心萧瑟,不觉已簌簌落下泪来。呆立了半晌终究是觉得了无意趣,一时也甩了手自进去了。

二门外许多小厮,见摇摇摆摆走进来一位窈窕纤瘦的年轻姑娘,后头又有老爷心腹旺福跟着,便猜到了这便是自家老爷、自云龙县城接回来的那位本家姑娘了,都赶紧垂下了头不敢仔细打量。又有几个原在二门外闲着踢球顽的小厮伶俐、见机得快,一阵风似的往里头报信了。

上房里,毛氏早换过一件二色金仙桃葫芦纹烟霞红色蜀锦对襟广袖衫来,因知道沈昱只怕这两日就要到的,也顾不得天色将晚,又重新匀好脂粉、描眉画眼。

正在卧室无聊闲坐间,忽见余嬷嬷直剌剌地走了进来,面上犹带了几分喜色。果然,余嬷嬷拈着手帕子福了一福身,就对毛氏笑道:“我的好太太,老爷已经到家了!”毛氏一听此话就喜出望外,一迭声追问道:“此言当真?老爷现在可到了哪里呢?你瞧着老爷可好不好?在外头这几日且黑了瘦了沒有呢?”

余嬷嬷哪里答得上这些,忙拣了毛氏爱听的话来支吾:“老爷不在家几日,肯定是想煞了太太的,如今一进家门,哪里还肯耽误半刻工夫?必是直奔咱们这儿来的,只怕一会子就要到了的,太太还是赶紧收拾停当了出去迎迎才是。再有,老爷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在乡下哪有可心的茶饭吃?我倒要亲自去厨房,看着他们整治出一桌像样的饭食来,再烫两壶舅老爷和咱家老太太新送的惠泉酒来!到时候,老爷太太浓情蜜意地就着好酒好菜,又有多少寒溫叙不得?又有,外头铺子里掌柜新孝敬了些滇南沱茶来,我吩咐小丫头子拿茶锥、茶刀撬取一些,命她们砌了去,必定老爷是爱喝这个的!”

毛氏原有些紧张,正对着穿衣镜细瞧自己的妆扮可有不妥之处。听了余嬤嬷这一篇话深觉有理,又恐沈昱茶饭上不顺心,见余嬷嬷处处想得周到,忙从腕上褪了一个赤金镯子来赏她,一迭声地催促道:“快去!快去!”

余嬷嬷掂了掂这个金镯子分量十足,心花怒放,哪里还需要毛氏催促,早就脚不沾地地忙活去了。毛氏又对着镜子狠看了几眼,才扭扭捏捏地迈着小碎花步子出到正堂宽坐。

沈昱一贯是要拿着一家之主的威风体面的,尤其是在沈宅更要如此,因此只不慌不忙地往上房走去。柳珍珍虽落后了些,一通小跑、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了上来。

旺福终究是男仆,内外有别,论理他是不应该进来的。只是他一贯深知毛氏的脾性,待会儿得空必是要派心腹余嬷嬷过来盘诘一番,这时进来到省得再费一番功夫。再者,他和柳珍珍交过一回手,深知这丫头的厉害性子,偏柳珍珍一没有个惧怕;二天生一副锋利的牙囗,言辞机心样样都强过別人一头;又深谙一哭二闹三上吊之法,着实有几分棘手。旺福害怕柳珍珍一时闹将起来,无人辖制得住这个泼丫头尚是小事,万一说漏点什么传到毛氏耳朵里,只怕要捅破了天去。

柳珍珍只管跟在沈昱后头,这时一心二用打量沈宅尚且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旺福腹中百转千回的花花肠子。

士农工商,虽一头一尾的家资最富,然时下人讲究“重农抑商”,士大夫们普遍认为土地和粮食才是稳定一个王朝的根基,商人的地位自然不会太高。沈氏虽贵为皇商,沾了一个“皇”字,归根结底不过是商户。梁岐对商贾虽不如前朝那般苛刻,卻也加了諸多限制。虽则大理州天高皇帝远,沈宅亦不能太过违制。

三进宅子规矩整齐,间或有几丛绿色从白墙灰瓦中探岀,这份错落倒为沈宅添了几分活泼野趣。夕阳的余晖洒在了连绵的桶瓦泥鳅脊上,两、三只麻雀立在上头“叽叽喳喳”地“欢迎”着柳珍珍这位不速客。

早有眼尖的丫头见沈昱来了,赶紧高声通报,却没有人敢上前奉承、服侍。柳珍珍忽被丫头的声音惊醒,怔了一怔忙抬头看去,一明两暗三间上房宽敞大方。明间正中高悬着一块“忠義之家”的描金匾额,笔走龙蛇,甚是霸气。两侧朱漆圆柱上题了一对对联,正是“山河扶繡戶,日月近雕梁”。这两句出处是杜甫的《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仿的是颜真卿的楷书。

毛氏迎出来时正见沈昱双手背在后面拾阶而上,登时喜出望外、眼眶泛红,娇嗔道:“老爷一去不返,可见是把人家忘了!”沈昱尴尬地掩口轻咳一声,毛氏会意朝他身后看去,看见旺福时尚可,待看到垂手敛目的柳珍珍时,神情不由陡然一厉。

沈昱恍然不觉,招手向柳珍珍笑道:“珍珍,过来!快来见过你母亲!”柳珍珍心里冷笑,仍是一派恭敬地向毛氏福了一福身,娇怯道:“太太万福!”

毛氏有个毛病,平生最见不得美貌女子,每每亲见了都妒恨难忍,故而从不出沈宅大门半歩,家下丫鬟都惯用貌丑粗笨的。可柳珍珍天生肌肤白皙、眉目秀丽、身量窈窕,即使荆钗布裙亦别有自然朴素、“天然去雕饰”的清雅殊色,益发显得和别个庸脂俗粉不同了。毛氏乍见亦步亦趋跟在沈昱身后、娇娇柔柔躬身施礼的柳珍珍就又犯了这老毛病,心头恰似一团邪火在烧,眼神都有些发直了,恨不得扑上去挠花柳珍珍一张精致幼嫩的鹅蛋脸,神色都带了些狰狞。

柳珍珍早打听了毛氏为人,深知其悍妒狠辣的行事作风,心里已想好了对策,只管依赖沈昱的庇护就是了,最好能不住在沈宅,在外头混过这一个多月去就更好了。当下就拿定了主意,只见柳珍珍凤眼含泪、小脸煞白,满含惊恐之色地往后倒退了几分,几乎不曾跌倒。沈昱顺着柳珍珍的目光看去,毛氏惯来就不是个会收敛的,沈昱看见了心下未免着恼。柳珍珍瞥见了,益发要火上浇油:“父亲,太太是不是不喜欢珍珍?”娇怯可怜、美目盈泪,说不尽的柔媚动人。

旺福“旁观者清”,心里微微纳罕:几时这得理不饶人、撒泼耍狠的野丫头也有了这番心计?柳珍珍这哪里是示弱了,分明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她软弱了,自然是为了挑着旁人岀头。横竖不与自己相干,未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旺福朝旁边缩了缩,权当自己不存在。

果然,毛氏一见柳珍珍竟然敢向沈昱“献媚”,不由得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一把扑过去就要撕打,全然顾不得主子太太的体面了。要论打架,柳珍珍怕过谁?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围无数丫头婆子,正面对打自己肯定要吃亏;再加上毛氏到底是自己的嫡母,她就是要活活打死自己,自己也不能反抗,否则说破大天去自己也不占理儿。柳珍珍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忖度了一番形势,就身姿矫健、步履轻盈地往沈昱身后一藏,顺带朝毛氏抛了一个挑衅的眼神。毛氏早就气红了双眼,此时连神智都迷了,哪还顾得上管柳珍珍站的位置有何不妥,直接就冲过去了。毛氏体态笨重,如何比得柳珍珍移形换步之灵巧?一下子就扑倒了同样有些瘦的沈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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