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亭接过,望着玉璧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我自一肩挑之。”
李长安道:“还有我,师父。我师徒一起挑着。”
骑马的领头人大怒:“岂有此理?我一行人苦苦追踪这九龙壁三月有余。尔等何人?竟坐收渔利,三言两语之间便将玉壁诓到手。若是识相,将玉壁交出来罢。”
李长安反驳道:“何必如此执着?九龙玉壁共有九块,你们去寻余下八块便是了。”
一骑马人怒道:“黄口小儿,安敢如此?看刀。”纵马提刀奔李长安而来。
燕晴雪大惊之下不知如何是好,正欲打发狸奴报官。
只见李长安飞身跃起躲过劈来的刀,右手斩过那人后颈。身似行云流水,瞬息之间便已落地。再看那骑,停在李长安身后一动不动。
领头人心里疑惑,正要张口,那人便直挺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燕晴雪心想:“这李公子武功了得,竟能一息制敌。莫非是父亲派来的高手?想来也不是,若是父亲派来的人,又怎会管这江湖之事?他倒真是侠义心肠。”
顾北亭对领头人道:“还是罢手吧!你们不是我师徒的对手。”
领头之人无奈道:“宗门命我等寻此物,我一行人多方打探之下方得到这九龙壁的消息,眼看就要到手,却不想为阁下做了嫁衣。无功而返有违师命矣!但阁下武艺高强,我等不及,只能认栽。临别之际,我有一肺腑之言,不知阁下可否愿听。”
顾北亭道:“但说无妨。”
领头人道:“此物不祥,招致杀祸。阁下得之,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
顾北亭大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身在江湖,哪条路好走?哪条路难走?谁又能说得准呢?”
领头人抱拳道:“此话有理,后会有期。”
顾北亭道:“后会有期。”
骑马一行人抱起同伴放在马上,远去了。薛碧露将丈夫尸体火化,封于罐中,带上船向蓬莱岛而去。主仆二人和师徒二人回到客栈,已到晚饭时间。李长安邀请燕晴雪和狸奴二人一起吃饭,燕晴雪正有一肚子话想问他,自无不允。
四人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些吃食和一坛酒。酒菜上来,师徒二人举杯齐声道:“今日让小姐受惊了,还请恕罪。”
燕晴雪道:“哪里话?二位仗义出手,让小女子好生佩服。”
顾北亭道:“习武之人不能除暴安良,扶危济困,与贩夫走卒何异?若是天下安定,当安分守己,以待天时;若路见不平,我等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燕晴雪道:“说得好,若天下人人皆如此,又哪来的这许多不平之事。”
李长安叹气道:“可惜天下却不太平。”
燕晴雪心中一惊,问道:“何处此言?”
顾北亭正色道:“小姐有所不知。燕室得朝不正,害怕习武之人以武乱禁,覆了他大晋江山,便想出个让江湖武人手足相残的法子。九块玉壁,便将江湖之人耍得团团转。得到者可开宗立派,是为朝廷所承认的九大门派。以至江湖上为了这九大门派的头衔明争暗斗、不择手段,不知多少人骨肉离散、家破人亡?”
燕晴雪问道:“真当如此么?”
李长安道:“今日之事颜小姐也看到了,可这只是冰山一角。”
燕晴雪低头不语,李长安见她神情恍惚,料想她一个弱女子那里听得这等打打杀杀的江湖之事。当下举杯道:“不说这个了。今日相见既是有缘,当饮此杯。”
燕晴雪从未喝酒,却也倒上一大杯,道:“来,干杯。”说罢一饮而尽,狸奴见燕晴雪这般饮酒,心中着实不安。
李长安有意岔开话题,问道:“颜小姐是何方人士?因何来此?”
燕晴雪叹道:“我是京城人,母亲早逝。因家中长辈让我嫁人,我不愿意,便逃了出来,留父亲在家周旋。”
李长安惭愧道:“小子无意,触及小姐的伤心事了。该罚,该罚。”又饮下一杯酒。
皇宫之中,燕文渊看完手中的书信,皱眉叹道:“狄人把那东西看得真紧呐!朕前后派去了五批人,不是无功而返,便是杳无音讯。”说罢便用蜡烛将那信纸烧掉。
老太监在一旁谨慎说道:“陛下不必烦劳,有道是:紧行无好步。当缓图之。”
燕文渊转身问道:“可有公主的消息?”
老太监急忙道:“有。公主沿永定河一路向南,在石壕镇改换马车继续南下,想必已到霞光城。”
“霞光城。”燕文渊念道,“她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陛下放心,如今天下太平,公主殿下又鸿福齐天,贵体一路上安然无恙。”老太监奉承道。
“朕若是能在四五年前将那东西拿回来,狄人也就要挟不了朕,朕的女儿也不必漂泊在外。给朕找摘星楼,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东西拿回来。”
老太监躬身道:“是。”
客栈里,燕晴雪一杯接着一杯喝下了十几杯酒,醉态已显。狸奴唯恐她喝多了伤身子,但又不敢劝,只好托李长安来劝。
李长安用手盖住燕晴雪的酒杯,道:“颜小姐,今日已然尽兴。还是早些歇息罢。”
燕晴雪醉道:“我不是什么颜小姐,我,我是晴雪。”
李长安乐道:“清雪小姐,莫要喝多了。醉后虽没了烦劳,但易失态。”
燕晴雪迷迷糊糊的道:“我还没醉,我认得你,你是李长安。”
李长安笑道:“小姐没醉,醉了的人是不睡觉的。我却是喝醉了。”
狸奴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公子休息了。我们歇息去吧?”
燕晴雪点头,狸奴扶着主人,歪歪扭扭的站起。李长安付了银子,各自安歇了。
第二日正午燕晴雪才酒醒,狸奴对她道:“李公子和顾先生已等候公主多时了。”
燕晴雪急忙换好衣服出来,果然见到师徒二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等着。
顾北亭道:“小姐想必酒醒了,昨夜休息的可好?”
燕晴雪答道:“有劳先生关心,昨夜安眠一夜,今早起来神清气爽。”
李长安道:“师父多心了,她昨夜又没喝醉。”
燕晴雪想到他昨夜哄骗自己的情景,瞬时脸红了,道:“小女子失礼了,让二位久等了。”
顾北亭道:“我二人是来道别的。”
燕晴雪望向李长安,只见他点头笑道:“多谢小姐昨日的款待,能与小姐相逢实是快事。奈何有相遇就会有分离,我们师徒要往西去丹阳,想必是要在此分别了。”
燕晴雪垂下头来,好似昙花一绽而枯。心中不知如何是好,分离不忍,挽留又怕他不答应。忽然想到自己自离了皇宫后何处去不得?不如与他一路同去。便说道:“公子和令师要去丹阳,我自离家以来四处漂泊无一安身之处,到哪里也是做客。不如与公子同往丹阳,一路相互照应,可好?”
李长安道:“而今九龙玉璧在我师徒手中。用不了多久便天下皆知,有道是:‘怀璧其罪’。燕小姐与我们同行只怕犹如入龙潭虎穴。”
燕晴雪急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是福是祸?谁又能说得清?身在红尘俗世中岂能事事如意?随遇而安罢了。”
李长安无奈,看向师父。
顾北亭笑道:“小姐说得好。茫茫人海,相逢已是不易,若能一起走过一段路,就更是难得。就依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