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塑头比其他两个更要大，低头向前倾，面朝左下方，双目闭合，神情愤怒。
张清往左再走两步想看得更全面，却是踢到了一个瓦罐，脚底下发出叮叮当当碰撞声。
祈祷声戛然而止，张清感觉背后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他定在原地，过了片刻，没有任何动静。
周围一片寂静，耳中的喘气声和心跳声变得清晰可闻。
咕咚，
咽下一口唾沫，他猛地回头。
庙宇大门关闭，地上除了蒲团，什么也没有。
人呢？
一堆人刚才还在祈祷，眨眼功夫全不见了。
张清快步走到门边，脚步声在空旷的庙宇中咚咚作响。
门之前大开，现在是关上的。
中间有三个插销，他把插销全部拔掉，用力拉门，纹丝不动。
这些人出去把他锁里面了？不对，门是从里面插上的，从外面锁门只能上外面的锁，庙内光线明亮，如果有人关门，他不可能不知道。
朝门的其他位置看去，没有找到机关，就是一扇普通的木制大门，他继续用力拉门，还是拉不动，推门，更推不动。
庙宇非常大，准确的说，是非常高，像是削尖的铅笔立在地上，门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扇半开的纸糊窗户，距离地面位置大约三米多，比门还大不少。
张清往上跳，但这个距离根本触碰不到窗沿。
他把十几个蒲团叠在脚下，反而跳的更低。
接着大声呼喊了几声，回音响荡后，没有其他动静。
张清往泥塑走去，他准备爬上泥塑的脖颈，这个位置应该能看到窗户外面。
泥塑蹲坐，将近四米高，双臂各持一把兵器，从正面顺着蹲起的右腿，很容易就能上去。
将素袍腰下部位卷起，扎系腰间，他撸起袖口往上爬去。
泥塑非常结实，质地如同石头。爬上泥塑左腿，张清借助持兵器的右臂继续攀爬，却一把扯掉了泥塑背后的黄红披肩布料，侧面隐约露出梯子形状。
用手去摸，真让他摸到了一架长梯。
跳下来走到泥塑背面，梯子紧紧贴着泥塑后背，之前被黄红布料遮住，如脊柱般稍微隆起。
梯子斜靠，张清爬上去，宽阔的泥塑像是一堵石墙，遮挡光线，背后一片昏暗。
爬到脖颈出，泥塑三个头挡住前方视野，脖颈之间留有缝隙，他偏头往缝隙看去。
脑海中一阵五雷轰顶，背脊止不住发凉。
一只硕大的眼睛正盯着他。
张清失神，从梯子上跌了下去。
扑通，掉落在地。
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臂撑着身体，许久不曾起身。
冷汗哗哗冒个不停，浑身一阵一阵忽冷忽热，张清脑海中充斥刚才看到的一幕，泥塑的眼睛，眼角撕裂，没有瞳孔，里面一片灰白，一动不动盯着他。
他从地上站起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回忆之前泥塑正前的画面，三个头各不相同，脖颈分离，中间哪来的眼睛？
等了片刻，内心稍微平复，他从左边一步步轻声走到泥塑前面，眼睛紧紧盯向泥塑脖颈缝隙。
张清从左走到右，三个脖颈之中的缝隙全看了，什么也没有。
没有？会不会看错了，是自己吓自己。他不敢直接肯定，脑中梳理细节，仔细回忆泥塑眼睛特征。
灰白，没有瞳孔，眼角撕裂.....
等等，眼角撕裂，，，他瞬间头皮发麻，那和泥塑右边头上的眼睛一摸一样！他连忙走了过去，去看泥塑右边那个头。
这个头后仰着，脸朝右上，此刻站在泥塑下边，离得太近反而看不见那张脸，他往后连退几步，终于看清。
张清怔住，泥塑右眼不见，硕大的头颅上，右边脸空空荡荡，神情宁静，独眼怒目张开，眼角撕裂到眉心。
一阵恍惚，他转身去找泥塑不见的那只眼睛。
庙宇就这么大，从前到后，从左往右，来回找了七八遍，找不见那只泥塑眼睛。
张清坐在蒲团上，背靠墙壁，面朝泥塑，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按照以往的规律，他现在应该在莲花观，一觉醒来白雾浓郁，接着出门打水，路遇刘瞋，让他出言解惑。
这时，他突然想到第一次遇到刘瞋，正逢都阳道长斩魔，他看见赤红怪鸟，刘瞋却阻止他去摸脑门。
张清伸出手，五指粗糙，掌纹清晰可见，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把往脑门按去。
异物触碰眼睛的刺痛感，让他条件反射闭眼，双目仍旧睁开，眼前世界不变，却是闭上了脑门上的那只眼。
“它在我脑门上！”张清把手撒开，心中起伏不定。
心脏剧烈跳动，喘气粗重，汗水从额头上冒出，进入张清脑门上那只微微张开的眼，条件反射又让它紧紧闭住。
它怎会在脑门上？难道它也是魔？
心中骇然，联想那只怪鸟，同样跑到脑门上，仍然只是外物。可这只眼如同他的肉眼，摸了会刺痛，汗水进去也会痛，能开能闭，与人眼无异。
这是什么魔？张清从蒲团上起身，心中有些躁动，在庙宇中来回走，不断思索。
刘瞋胞弟被大魔吞噬，不知是人是魔，难不成此魔现在正在把他吞噬，与他肉身合二为一，不日就将他取而代之？
如果真是如此，过程未免太过迅速，他又想到那日中午怪鸟如铜币大小，到了晚上大如碗底，心中顿时一突，难不成真是这样？
他不敢肯定，也不愿肯定，心中安慰自己，可能是魔和魔之间也有不同，怪鸟摸上去没有感觉，许是种类和人不一样，这只眼形状明显就是人眼，大概是和人的肉身能产生某种联系。
他觉得有些合理，但是转念一想，这只眼直接去他肉眼位置，岂不是更合理？
胡乱猜测下来，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一时间面色难堪，他合上双眼，便什么也不去想。
一双肉眼是合上了，但是脑门上第三只眼还张开着。
这时他竟然看到了庙宇中一群人跪拜有序，四周布满灯烛，火光暗淡，泥塑雕像下一个老妪对着不知何时搬来的青铜供台又跳又拜，供台上摆了一个被绳草缚住的童子。
张清仔细看去，心中一动。
“这童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