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魁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洗衣机里的老鼠,他发誓,自己喝的最多一次也没有像现在这么难受!
此时他感觉天旋地转,身上疼得要命,李魁很想吐,但身体诡异的完全无法动弹。
他的眼睛,他的嘴,他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像是和自己毫无关联。
妈的!假酒
李魁心里一激灵!难道把老子喝成了植物人?
他忍着头痛拼命搜寻昨晚的记忆,想看看到底是和哪个孙子一起喝酒。
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魁惊恐的想要嚎叫,大片大片记忆碎片翻涌着冲入他的脑海。
在昏迷之前,李魁最后一个念头是……
‘这个月贷款还没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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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
“奎恩.李.霍普金斯。”
“年龄?”
“到十二月满十八岁。”
“家庭地址?”
“南汉普郡,道恩市。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租住在帕丁顿市普林斯顿区金菊花街。”
这是他苏醒的第二天,李魁已经习惯自己成为一名穿越者这件事,回答起宿主情况完全没有前几次那么费力。
医生带着一种戒备拨开眼皮,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会心跳,期间动作有些奇怪,总让人有一种他会随时跳开的感觉。
少顷,医生面露微笑宣布:
“恭喜您,霍普金斯先生!我想除了一些外伤,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虽然作为一名更应该相信科学的医生,这么说或许不太合适,但我还是要真诚的说一句‘这简直是神迹,赞美您克拉菲尔!顺便问一句,你还有那种想打我眼眶的冲动吗?’”
李魁则是一脸苦笑频频摇头。
“谢谢您的治疗,史密斯医生,请您相信,那只是我头脑还不清醒时产生的幻觉,我一直对于你的医术很信任!”
这个时候,病房外有敲门声传出,很有节奏的三下‘哒,哒哒’。
医生点点头放下听诊器,走出门去,并很有教养的顺手把门关好。
李魁瞬间从床上弹起,他没有穿鞋,就这么赤脚快步来到门边,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有些冰冷的木门上。
“是的,我认为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毕竟遭受过非人的折磨,无论肉体还是心灵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自愈。”这是刚才那位医生的声音。
“不过,坦白的说,我们当时没有人认为他能活下来,更不用说还在短短三天时间恢复的如此……嗯如此出人意料?我想这应该归功于他原本健康的体魄……和一点点幸运。”
顿了顿,史密斯医生用一种咏叹调般的声音感慨道:“就像我们最近总说的那样,‘赞美克拉菲尔’,这绝对是神迹!”
“那么,我是说如果我们按照惯例询问一些问题,他是不是还会像昨天那样昏厥?”
一个有些低沉却很有磁性的声音问道。
“抱歉治安官先生,我们无法确定!”医生恢复了严肃。
“如果按照惯例,发生了如此严重的情况,您确实应该尽快问询,但是作为一名专业的医生,我无法给您确切答案,每个人的情况各不相同,这取决于他自身的意志。”
停顿了一下,那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说道:“感谢您专业的解答,如果有可能……”
“请放心!”史密斯医生接口道:“会有一名男护士在门口守着。”
“再次感谢您!”
李魁轻手轻脚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爬上病床,盖好被子。
哒,哒哒。
敲门声紧接着响起。
李魁深吸一口气。
“请进!”
病房门被从外向内打开,三个身影鱼贯而入。
在房门关闭前,李魁看见一个壮硕的络腮胡男护士站在门边,警惕扫视着过往的人流。
“霍普金斯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三位身穿黑色制服,头戴硬顶徽章圆帽的治安官站在病床前。
当先一位中年人摘下帽子夹在腋下,随手挠了挠发际线不低的头皮,无数‘雪花’纷纷扬扬飘落。
“我知道这也许会令您感到不太愉快,但请你尽力配合我们,这同样也是为你自身的安全考虑。”
李魁装作有些痛苦的轻轻点头。
“我明白,治安官阁下,我明白,请您开始吧。”
中年人停下手上动作,深深看了一眼李魁点头道:“请叫我亨得利。”
李魁顺从的点点头。
“好的,亨得利先生。”
“奎恩.李.霍普金斯,男性,十七岁,曾就读于智慧与真理圣殿开办的文法学校,因为在老师脸上画海龟差点被开除……霍桑大学古语言文学系肄业,现租住在帕丁顿市普林斯顿区金菊花街123号……”
站在亨得利身后的年轻治安员取出一个小本子,一脸严肃的念道。
“父亲是霍桑大学历史系研究员,母亲是虔诚的智慧与真理教会信徒,两人死于三年前的蒸汽列车出轨事故……”
他身边有着罕见深黑色瞳孔的另一位治安官没有说话,只是双臂交叠在胸前静静看着。
“好了好了。”亨得利抬手打断后面一长串的官方警告。
“霍普金斯先生。”
“您可以叫我奎恩。”
“好的,奎恩!请告诉我,你和詹姆斯.沃顿之间的详细情况。”
“越详细越好!”他拉过床边的椅子补充道。
李魁搜肠刮肚榨取原宿主的记忆,那些记忆冗杂、单调且并不连贯,好在这是他第二次搜索相关记忆,因此还算顺利。
“我们是同事,前同事。”他开口强调道:“第一次见面是在两个月前。费奇先生,哦,就是我所供职的‘帕丁顿农业先驱报’主编,他在一天早上把沃顿介绍给大家,说他是一名归家的孩子,曾在鲁日或者什么地方担任过技术学校文法老师,但是后来发现他干活总是心不在焉,很多语法错误都没有发现,费奇先生就在一个月前把他辞退了。”
李魁尽量完整的还原事情经过。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一名记者,白天都在外面追踪新闻,晚上还要兼顾排版工作。沃顿先生是一名兼职的文字校验,他会在下午才开始上班,我们之间除了每天晚上排版前会见上一面,其他时间根本没有交集。”
“其他人呢?”黑瞳治安官问道。
“对不起?”李魁第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詹姆斯.沃顿和其他人的关系怎么样?”黑瞳治安官不以为意的解释道。
“哦,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李魁苦笑了一下。
“我想您能理解,作为一个在工业城市办的农业报,我们的销量一直不太好,身边同事大多都是兼职,很多人还没有记住名字就不见了。只是听费奇先生提到过一次,他的妻子身体不太好,他需要在家照顾妻子。”
说实话,李魁很佩服‘帕丁顿农业先驱报’的老板,对方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硬撑了十年!只能感叹一句‘有钱真好!’
听到最后这一句,黑瞳治安官隐蔽的与亨得利先生交换了一个难以琢磨的眼神。
不等李魁再次开口,他接着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詹姆斯.沃顿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个问题,李魁有些‘痛苦’的回忆道:“6月1日,那天晚上我把排版交给印刷厂,然后去对面的酒馆吃了晚餐……”
“吃了什么?”黑瞳治安官追问道。
“呃……一块小羊排和一杯咖啡。”
“多少钱?”
“什么?”
“你付了多少钱?”
黑瞳治安官的连续追问不仅让李魁有些意外,也让旁边负责记录的治安员频频皱眉。
“呃……我记得应该是十三又二分之一便士,因为没有零钱,他找给我二分之一个便士。”
李魁坦然看着他的眼睛。
“唔,请继续……”亨得利温和说道。
“然后我就徒步回家,没想到在金菊花街路口,就是和金橡树街交叉的路口,遇到了沃顿先生。他当时的样子看上去很焦急,他说他的妻子得了急症,那个时间公共马车已经停运,他自己没办法送妻子去医院,希望我能帮帮他。”
“然后你就去了他家?”
“是的。”李魁点头说道:“我也没想到我们居然住在同一条街上,我租住的房子靠近旧市政广场,而他家在另外一侧,靠近金橡树街的第一间。”
“接下来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亨得利先生继续问道。
“不,抱歉,我是说,从我走进黑暗的门廊就没有什么记忆了。”
李魁紧紧皱着眉头。
“一点也没有吗?声音?气味?又或者别的什么?”
黑瞳治安官循循善诱。
“没有,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走进黑暗的门廊,并听到身后的关门声……”
李魁的表情越发痛苦。
“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昨天醒来我就感觉自己很不对劲,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我当时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
李魁知道自己的话应该有真有假才行,这需要技巧,才能合理的掩盖一些秘密。幸亏自己上辈子是个导游,至少嘴上的功夫没有被丢在另外一个世界。
年轻治安员收起手中的笔记本,看向亨得利点点头。
“那好吧,奎恩先生,很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今天先聊到这里。”亨得利先生站起身,带好硬顶徽章圆帽,顺便抖了抖身上的头屑。
“等等!亨得利先生!”李魁有些‘费力’的坐直身体。
“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治安官相互看了一眼,黑瞳治安官微笑着说道:“确实发生了些事情,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安心治疗,在合适的时候你会知道的。还有,王国上议院已于昨日通过法案,为了将我们与小镇私自设立的治安员做出区分,我们将改组为警局,下次见面请称呼我们‘警官先生’。”
在病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黑瞳治安官微笑着补充了一句:“真的很高兴见到你……还活着……哦,对了!我叫达尼罗!”
咔哒!房门在李魁眼前关闭。
“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李魁茫然盯着关闭的病房门,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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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菲尔德区。
圣乔治街的一栋花园别墅内。
一个带金丝边眼镜,衣着正式的高瘦男人正坐在会客室。
身边来自奥克兰的手工咖啡早已凉透,他却完全没有心情品尝,只是神情焦急的不断坐直身体,频频看向落地窗,偶尔失望的揉动身下,来自于东大陆玛多士港价比黄金的毛垫。
这已经是两天内的第三次拜访,前两次没有成功见到这栋房子的主人,今天他是抱着见不到就不离开的心态,准备死守会客室。
哒,哒哒。
会客室的门很有节奏响了三声,高瘦男人就像是坐在弹簧上,一下子弹射到门旁恭敬垂首。
门被从外向内打开,一个衣着颇为考究的灰发老者,看似恭敬,实则高傲的说道:“秘书先生,让您久等了。”
他说着道歉的话语,但神色之中完全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他只是因为涵养,才需要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就比如致歉,他因为需要道歉,才做出相应举动,而并不是真的愧疚。
“不,没关系,管家先生您不用这么客气。”
高瘦的秘书先生好像没听出什么问题,或者说,他心里已经完全不在意其他。
“康斯顿会长他……”
“老爷在昨天一早就去了王都。”管家面无表情的说道,同时隐蔽的扫了一下对方有些毛边的袖口,将下巴抬了抬。
“什么?你……您说,康斯顿会长……”
高瘦秘书一脸难以置信,神情中还夹杂着些许愤怒。但因为悬殊的地位差距,他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是的。”管家依旧面无表情,应该到准备下午茶点的时间了。
“那……那我……我……”
高瘦秘书已经慌了手脚,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还能去找谁。
老管家用一种略显刻薄的眼神审视对方,那神情就像在看一个卖力表演的优伶。
他只是沉默的欣赏,在对方疑似崩溃的边缘,才不紧不慢说道:“老爷在出发前有给您的办公室寄信。”
“什么?”高瘦男子停止原地转圈,他这两天心乱如麻,哪还会去办公室!
“我……我这就回去!感谢您!我的主!”
也不知道他具体想感谢的人到底是谁。
看着高瘦男子跌跌撞撞跑出敞开的大门,老管家用下巴点了一下桌上的咖啡和昂贵坐垫,对进来收拾的女仆说道:“全部丢掉!”
二楼书房,一位身形修长,下巴突出的金发男子正摆弄着羽毛笔,他眯起眼睛欣赏着外面难得出现一次的湛蓝。
哒,哒哒。
敲门声很轻柔。
“进来!”
金发男子没有回头,只是随手抛开手中的笔。
老管家恭敬推开房门,又半转身将房门关好,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前迈出两步,全程只看自己在皮鞋中的影子。
“唉!”金发男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真是个可怜的……”
“很可怜……”老管家沉声应道。
“蠢货!”
“非常愚蠢……”
“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走,唔……直接交给本人。”
“是,维斯少爷。”
老管家走到桌前双手拿起一个信封。
“告诉他们,我不想再见到那个叫习德的家伙,令人恶心的厨余垃圾。”
“他会立刻消失。”
见少爷没有其他吩咐,老管家面无表情的退出书房。
“你的事情差不多已经被搞砸了,但这可与我无关,你答应我的事呢?”
“洗礼的原材料并不难,但如果想达到最佳效果,需要等事情彻底成功,这也是我们说好的。”
书房阴影中,有人操着有些古怪的口音回答道。
维斯.康普顿终于把目光从蓝天白云挪回到室内。
“成功?已经惊动了智慧,圣殿小队当晚就封锁了金菊花和附近的几条街,你还想着成功?”
“为什么不?他还没有被抓住。”
“这只是时间问题,除非他一辈子像老鼠一样躲在下水道里。”
阴影中没有声音传出。
“他真的躲在下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