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疯了?你觉得圣殿小队不会猜到?”
“可以在被找到之前……”
原本搭在书桌上的脚重重踏在波滋尼亚地毯上。
“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我不想在智慧的手中找麻烦!”
维斯.康斯顿咬牙说道:“你们必须清理掉可能会指向我的所有线索!记住,这里不是东大陆!”
“这里同样不是智慧的圣所!”
见维斯.康斯顿喘着粗气没有说话,那个声音继续道:“这也许是你,我,我们各自最好的机会!你的父亲已经按计划去往王都,只要我们能在他回来之前,不断的制造不算太大,但却不会被圣殿小队忽略的麻烦,让他们无法有效展开调查,我们,依然有机会!”
顿了一下,那个古怪的声音不无嘲讽的说道:“毕竟,他们要遵守‘神庭’当年定下的铁律,‘魔鬼’需被隔绝在篱笆外。”
维斯.康斯顿低头看向桌上的羽毛笔,眼神有些涣散。
少顷,他抬起头严肃的看向那片阴影。
“你们对我之前的提议……”
“不……我们只为迎回‘主’!”
“怎么做?”
“找回‘祭品’。”
“这很危险!”
“请相信我,对于我们,危险永远在外,不在内……”
——————————————————
李魁站在医院窗边,静静欣赏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天上一大一小、一明一暗两轮月辉并没有使这里的夜晚更加明亮,恰恰相反,李魁感觉小一点的暗色月亮像是在不断吞噬周围光线,并且还是怎么也吃不饱那种。
相比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景时的惊讶,他现在已经能够以一种好奇的目光去研究思考。夜晚八点二刻的街道有些清冷,李魁目前依然不太习惯这里偏维多利亚时代的一些特质,但这并不妨碍他带入原主的人生,以整理这些天发生的事。
咚,咚咚。
有些沉闷的敲门声响起,李魁揉揉眼睛转过身刚想回答,忽然眼前一阵恍惚,他看见门后涌出薄薄的宛如实质的灰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位中年女子躺在小床边,手中拿着一本画册正在给孩子说着什么。这一小片灰雾一闪而逝,还没等李魁回过神,又是三声敲击。
“霍普金斯先生,很抱歉打扰,我是亨得利警官,你已经休息了吗?”
“呃……不,并没有!请进!”李魁使劲眨眨眼,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第二次了……
上一次发生在自己刚刚苏醒的时候,当时差点一拳打在史密斯医生眼眶上,只是因为自己好像看到他在雾气中,正手拿着手术刀缓缓切开一个大脑。
亨得利警官推门而入,一位警员打扮的年轻人,手中捧着一个包裹紧跟在他身后。
“晚上好,警官先生!”
李魁有些疑惑的打招呼,他发现原本温和的亨得利警官脸色很不好看。
“霍普金斯先生!”亨得利警官丝毫没有客套的打算,他单刀直入小声说道:“我们需要换个地方确保你的安全!”
李魁心里一突,连忙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警官先生?”
他一直无法找到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这几天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不过傻子都能猜到,肯定是与詹姆斯.沃顿有关,那家伙到底对原主做了些什么?
“请先更换衣物,我会在门口等待,你想知道的事情,一会就会有人告诉你。”亨得利警官示意同伴放下手中的包裹,两人快速走出病房把门关好。
什么情况?亨得利警官的表现让他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李魁一头雾水拆开包裹,惊讶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套警员制服!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门外传来亨得利警官低沉焦急的声音:“请快点,时间紧急!”
李魁这才皱眉脱下蓝白条纹睡袍,拿起床上那套黑色制服。制服很合身,而且还是新的,只不过亨得利警官领子上是一颗星,而他的领子上只有两道白色竖杠。
换好衣服,李魁拿着硬顶徽章圆帽打开房门。亨得利警官再次走进房间,关闭房门,并用眼神示意李魁换下来的蓝白条纹睡袍。
那位年轻警员麻利的走到床前,先是脱掉制服外套穿好睡袍,然后爬上床盖好被子,只露出和李魁一样的黑色短发在外面。
“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长官!带好你的帽子,跟紧我,马车就在外边。”
李魁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揉了揉眼睛愣愣看着床上的年轻警员。他眼中的警员身上,飘荡着和刚才很像的雾气,只不过刚才他看到的是灰雾,现在看到的是微微偏红色的薄雾。
真正让李魁呆愣的,是雾气中所呈现的画面,那是一个人屹立在尸山血海中的身影。
画面一转,一道人影站在高台,于万丈光芒中接受无数贵妇少女的崇拜,而站在他身旁的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位黑瞳深邃的达尼罗警官,他正在为那个人的领口加星,然后恭敬行礼。
李魁眼球突然一阵刺痛,胸口闷堵的想要呕吐。
那附着在雾气上的画面刹那消散。
这特么肯定不对…
自己是真的能看到一些奇怪东西!
好事?还是坏事?
“霍普金斯先生!需要我叫大夫进来吗?”亨得利警官有些意外,他走上前搀扶住李魁的小臂。
李魁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他挣脱亨得利警官,踉踉跄跄的走到窗边拉开窗格。
清凉的夜风拂过额头,李魁呕吐欲望降低了不少,只是眼球的刺痛感依旧,泪眼婆娑的根本无法睁开。
“不要!”亨得利警官低吼一声,很没风度的上前关闭窗格。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做法不够绅士,他试图舒缓自己的语气。
“霍普金斯先生,你怎么了?”
床上的年轻警员好奇探出头,被他狠狠一瞪,又赶紧缩了回去。
“不,没什么,请放心!”
李魁有些艰难的擦拭掉泪痕,试探着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在烛光中勉强分辨大致轮廓。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李魁有些沮丧,从头到尾自己这个穿越者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之前昏迷没法走,现在能走却走不了!
不行,必须从这里出去!他可不相信医院里的护士能保护好自己,甚至包括那个络腮胡!
他向身旁焦急的亨得利警官轻轻点头。
“请放心,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史密斯医生说,我的头部受到过重击,这只是一点点后遗症。我想,我们可以出发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倚靠在墙边深呼吸调整状态,还好,除了视线模糊外加身体有些虚弱,自己并没有感到其他不适,而这种虚弱感随着时间推移,确实有缓解的迹象。
至于眼睛?不行就带眼镜吧,他的主治医生史密斯先生就偶尔会带单片眼镜。
“真的没问题吗?”亨得利警官沉声问道,他的声音带有一丝迟疑。
“是的长官!”李魁带好帽子,尽力站直身体。
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亨得利警官又扫视病床上微微隆起的被子,沉声道:“跟着我,不要害怕,会安全的!”
他是在说给病房内两位同样年轻且勇敢的先生。
李魁隐蔽的向病床方向点头致意,跟随在亨得利警官身后走出病房。
在身后房门关闭的刹那,李魁神情一阵恍惚,好像自己从一个小点的笼子,进入另一个更大的笼子。
皱眉感受这份不安,李魁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亨得利警官身后。
夜晚的医院并没有想象中的嘈杂,这里每一条走廊都狭长空旷。
经历了刚才的事,李魁不敢在四处乱看,他低下头,依就有些模糊的眼睛盯住亨得利警官的鞋跟。
“治安官……哦不!警官先生!等一等!”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李魁听出那是自己的主治医生。
“不要停,继续走!”亨得利警官低声说道。
“警官先生!你是来找霍普金斯先生的吗?”
史密斯医生的声音没有放弃,且越来越近。
“不要回头,跟紧我!”亨得利警官明显加快脚步。
李魁并没有回头,甚至在听到自己名字时脚步也没有一丝迟疑。
他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个名字,一个听了并且用了一辈子汉语名字的人,很难对一个其他语种的名字产生归属感,哪怕他知道这个名字现在代表自己。
还好,史密斯医生的声音并没有继续出现。
“拿着,会用吗?”
身前递过来一把转轮手枪。
李魁甚至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这可是见过太多次,但从没摸过的东西啊!
武器!是男人的信仰!尽力控制着颤抖,李魁接过冰冷的枪械。
“大概知道,不过没有使用过,我是说,我可能打不准。”
“请记住,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最后时刻,你才有权利使用他。”
……
“那现在呢?”奎恩一脸苦笑,脖子上架着一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
“现在?现在就是这样的时刻,但是你没有办法使用他。”
亨得利警官微笑着转过身,面容从模糊到清晰,已经变成了史密斯医生的样子。
“霍普金斯先生,没有用过手枪就请丢掉吧,小心被它咬到!”
面前的史密斯医生张开嘴,却与身后发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像是配合拙劣的二重奏。
奎恩的右手手腕陡然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手中哪还有转轮手枪,明明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处。
“啊!”
剧痛袭来,奎恩眼前阵阵晕眩,不由自主向下软倒……
“醒醒!霍普金斯先生!醒醒!你怎么了?”
看着躺在地上不断痛苦闷哼的奎恩,亨得利警官一脸凝重。
他们此时就站在医院门口,离马车不超过十步距离。身边环绕气质、打扮各不相同的六位男士。
“怎么样,瓦伦丁?”黑瞳达尼罗今夜没有穿警官制服,而是穿着一件紧身黑色长风衣,扣紧的领子中间,是一块衬在白底上,四颗金色六芒星组成的徽章。
瓦伦丁是一位留着绅士胡须,气质儒雅的男人,他正一手覆盖奎恩的额头,一手紧握一本厚厚的黑皮书籍。
“他的精神很痛苦,正在遭受折磨,但我无法感受到他的‘灵’,他的‘灵’很可能已经被剥离,甚至拘禁。”
“不可能太远,找到他!”
达尼罗不容置疑的低喝。
见瓦伦丁已经让众人环绕奎恩围成一个圈,并开始从衣兜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物品,达尼罗转头对亨得利警官道:“请马上通知封锁医院周边,我的队员很快就会去与警员汇合。”
亨得利警官看了一眼依然双眼紧闭,一脸痛苦的奎恩,想要张嘴说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踏上不远处的马车。
从昨天开始,帕丁顿市发生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处案件,刚刚经历改组的警局早就把有限的人手全部派出,看来现在就连留守的文职人员也要出动了,毕竟,医院周边环绕着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亨得利警官一脸苦涩。
“克兰奇,通知医院里的人,就说这边在为他们祈祷神灵的恩赐,让医院里的牧师配合,把人尽量集中在一个楼层进行祷告,或者向信徒播撒福音,总之,不要干扰到我们行动!注意安全!”
达尼罗对身边一位穿着皱皱巴巴衬衫,一脸学生气的男人说道。
“是,队长!”克兰奇快步走入医院大门。
“找到了!”瓦伦丁蹲在一旁紧盯着奎恩身边点燃的三支蜡烛,此时其中一支烛火明暗不定,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而另外两支烛火在无风的情况下,斜斜指向一个方向。
“在那里!他快不行了!”
瓦伦丁抬手指着不远处树林中的一个方向,眼中却依然盯着那支随时可能熄灭的蜡烛。
不能熄灭!千万不能熄灭!
……
奎恩咬牙闷哼,剧烈疼痛使他意识开始模糊。史密斯医生带着微笑轻轻眨眼,诡异光芒缓缓笼罩奎恩,当眼中被这道光芒所填满,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身边陡然喷涌而出的黑色雾气使他不断下沉,并逐渐淹没。
“时间紧急,我们开始吧……”
奎恩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趴在冰凉的石板上,右手腕处已经渐渐失去知觉,好处就是终于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坏处也同样明显,右臂的一半已经乌黑发亮。
他挣扎着坐起身体,打量四周环境。
史密斯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自己正处于一个阴暗但并不潮湿的空间。好在他的眼睛居然不在模糊,至少能看清离他几步距离的一支蜡烛。四周无风,代表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密室,阵阵腐臭则让奎恩产生一种并不美好的联想。
烛火明暗不定,奎恩试了几次才终于站起身体,他步伐踉跄来到蜡烛旁,这是一支几乎全新的蜡烛,看不出任何异常,除了它仿佛随时可能会熄灭。
伸手拾取时,耳边却听到仿佛来自灵魂的呓语。
“不能熄灭,千万不能熄灭。”
奎恩并没有感到惊慌,他深知自己所处世界并不寻常,这从自己能够看到未知景象就可以证明。不然呢?我又是怎么穿越而来的?
此时无论惊慌、害怕、恐惧等负面情绪,很可能会使自己落入更深层的迷雾中。
是的,迷雾!不是形容词,现在是一个名词,一个对于自己来说不知是好是坏的名词,就在刚刚,那与他在医院中所见几乎相同的雾气将自己吞噬。
昏迷之前,他在身边的迷雾中,看到了一些画面,一些有关于自己的画面。
这或许才是自己的唯一倚仗。
他相信亨得利警官很快会发现自己不见,并采取必要措施,所以现在必须先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尽量为营救累积必要条件。
他拿起蜡烛小心翼翼摸索,过程中生怕它会忽然熄灭,或者从照不到的角落扑出一个恶魔,所幸这一切并未发生,他最终确定自己是在某处简陋的地窖。甚至在地窖中心位置看到头顶被刻画的某种符号,可惜暗淡的烛火无法照到高处全貌。
这一切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自己经历过类似场景。
李魁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熟悉这种景象的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答案,结合自己坠入雾气时所看到的画面,这是原主霍普金斯曾经历过的,或者说,这就是自己无法找到的那块记忆碎片,那块有关于詹姆斯.沃顿家门廊后续的记忆!
那么,自己是在记忆中?还是幻觉中?
这里没有任何异常,那么这种浓郁到几乎实质的腐臭气又是从哪里散发的呢?
奎恩再次展开搜索,忽然感觉脚下踩到某种柔软的东西,他退后一步,半蹲下身体仔细观察,在几乎不比小指指甲大的烛火映照下,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只老鼠,一只被踩到稀烂的老鼠。
他可以确定,之前这里空空如也,也就是说,这只死老鼠,是刚刚才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