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出身寒微，资质愚鲁，恐辱没了……”
没等陆渊说完，李金敖便出口打断，武道强者的气势涌现，口气不容置疑。
“人人都以为我李金敖是靠着与皇上的关系，才坐上这指挥使之位的，却没想过我也是靠着手里的刀，一步步才到今天，出身寒微没什么不好。”
旁边的宁氏端坐，眉眼含笑，雍容道：“方才看过你的资历，出身清白，为人狭义，行事也有法有度。上官下属都颇有称赞，只要你好好干，又何愁前程？”
宁氏的话，基本就代表了李金敖的意思。
话中之意十分明显，只要陆渊听话，前程在他们面前不足一提。
可对陆渊来说，手握伏羲录，踏踏实实干好小旗的差事，前途未必有差。
不过，以他的条件，着实没有拒绝的实力。
只是这般，日后要再腾挪，就千难万难。
罢了，横竖都要授人以柄，扭扭捏捏反而令人不喜。
当即陆渊拜倒，朗声道：“卑职愿意。”
这一番行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任李金敖武道高深，也没从陆渊脸上看到任何犹豫。
看着陆渊的身形，李金敖再次点头。
……
如此这般，甚至还未曾谋面，陆渊就多了个妖怪媳妇儿。
剩下的事宜就用不着陆渊了，他无父无母，阎如海这个上司就厚着脸皮，愧领了长辈之责。
他主动揽过一切，替陆渊操办。
虽说李金敖认下的只是义女，甚至还是个妖女，但一切规矩都得按礼法来。
最先解决的，是陆渊的职位问题。
阎如海混迹潜龙卫多年，察言观色何其厉害，明显看出指挥使对陆渊的看重。
于是乎，本来只将陆渊升到总旗之职的打算，在阎如海心中打了个转。
总旗就变成了百户。
小旗到百户，普通人穷其一生也难逾越的鸿沟，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十八岁的年纪，从七品到正六品，可谓真正的飞跃。
否则以从七品不入流的小旗官职，娶一个部堂高官之女，确实不太够格。
李金敖没有反对，对阎如海的印象又加深几分。
阎如海感受到上司的赞许，心中自然大喜。
要在外人看来，今儿这一遭，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李金敖解决了皇命难违的问题。
阎如海得到了上级的赏识。
陆渊平白多了个媳妇儿。
不过，要说最高兴的，还是夏长杰。
本来今天，他只是个陪同，轮不到说话的份儿。
谁让阎如海思虑之深，升了百户，也依旧让陆渊负责他最熟悉的城南百户所。
为了如此安排，夏长杰则调任城北百户所。
看似职位没有变动，实则却是与阎如海更近一步。
因为城北是平安府千户所的所在，府衙也在设在此处，是平安府最核心的地盘。
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陆渊，夏长杰深知他心中不愿。
他强忍着面容，想挤出几分对下属的担忧。
不过，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挣扎半天，还是不经意抹出一丝弧度。
商量好一应事项后，阎如海招呼亲信着手安排，夏长杰则带着陆渊辞别出了门。
李金敖一句择日不如撞日，陆渊的婚期就定在了今日。
……
骑在马背上，夏长杰率先开口。
“恭喜了，你小子转眼就跟我平起平坐，才十八岁的年纪，就是堂堂百户，说出去谁信啊。”
堂堂百户？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夸夏长杰自己。
陆渊忙抱拳道：“全都有赖夏大人栽培，实在是愧不敢当。”
“欸，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夏长杰将马骑得飞快，声音随风飘来，“我知道你想靠自己的本事，不想娶什么妖女，不过这对你来说也并非坏事。”
“你的本领，我是清楚的，早些上位，也好早些应对这动荡的世道。”
“是，陆渊谨记大人教诲。”
陆渊也挥动马鞭，纵马疾驰跟了上去。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因女人坏了前程。日后做大了，就算妻妾成群，也没人能指摘你，现在，就先受些委屈罢。”
二人在马上驰骋，转眼便回到了百户所。
……
陆渊父母已逝，只留下一个破落的小院子。自己一个人住着没什么，用来娶妻就有些寒碜。
本来阎如海提出用他的庄子来办这场喜酒，李金敖却拒绝了，坚持要在陆渊的小院子里拜堂成亲。
须臾，陆渊踏进百户所，径直去向自己的衙房。
他打算差几个人去打扫一下院子，再置办些家当。
合计一下，身上拢共还有百二十两银子，怕是不够，还得向同僚们借点。
刚到了门口，李炳就领着人跟了上来。
“大人，我们刚才都听说了，想着你要成亲，就合计着凑了一些分子。”
李炳声音有些萧索，手里捧着一沓银票，递给陆渊。
“你平时得到的好处都分给弟兄们了，也没为自己考虑，这里一共是三百两。”
“晚上的喜酒，弟兄们上不得席面，就不去丢您的人了。”
陆渊身子一滞，拧紧的眉梢舒展开来。
他也不扭捏，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李炳手中。
“今儿最后再麻烦弟兄们一趟，将我那破院子拾掇一下，看看有什么要置办的，都按最高的规矩来，银子不够再来找我。要快，晚上就得拜堂。”
李炳先是一怔，随后又琢磨出什么不对劲，怎么说是最后一趟？
“大人，你莫不是要随着回京城？”
“那倒没有。”陆渊简单将自己升任百户的事一讲。
七八位手下连连恭喜，李炳却是欲言又止。
踟躇一下，终究没开口，带着弟兄们出门办事去了。
“李大哥，咱们头儿升了官，你咋不高兴嘞，你他娘的，不是眼红了吧。”
李炳飞起一脚，踢在这名年轻差役屁股上。
“眼红你龟儿子，陆大人都被人算计了，你们还笑得出来，真是没脑子，也不怕寒了大人的心。”
“怎么就算计了，升官了不是好事吗？”
“就是，升官还不好？”
“升官是好事，可代价是什么，你们想过没有。”李炳皱着眉反问道。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反应过来了，自家大人平素可是最恨妖邪的。
每每有妖邪霍乱，都是冲在最前头，下手绝不留情。
可现在却要逼着他娶妖女，这跟杀人诛心有什么区别？
“李大哥，大都督这不是逼良为娼嘛。”
“去你娘的，”李炳又是一脚，“陆大人怎么能是良呢。”
“我懂了，陆大人常教导我们无功不受禄。大都督为什么给咱陆大人升官呀，都是陆大人用身子换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