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冬云山脉，乌云密布，不见星辰。只有不时的几缕月光，透过缝隙射在地上。此时却有一人一貂，还在那阴森恐怖的夜晚森林中徘徊。
卫凡他们自书院逃出后，一路无言。只是本能的离戍北城越来越近。
清雪终于耐不住寂寞，恶狠狠的盯着卫凡。虽然卫凡完全看不清清雪的表情，但还是能听见清雪幽怨的声音。“我们先休息一会儿。”清雪指挥道。片刻后，清雪总算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一直不和我说话！”
卫凡这一路上胆战心惊，听到可以休息，总算摸黑依靠在一颗树上。听到清雪这样问，便有些奇怪的看向小貂方向：“额，因为不敢说话？而且也不知道说什么！”
清雪看着这个神色暗淡的少年，神情有些不自然：“我居然跟个孩子置气？”
“但也不能全怪我！”清雪抬起头来，“他平日里的表现根本和孩子就不沾边的！我忘记也正常！”
“嗯嗯！”清雪认同的点点头。
片刻后，清雪又把头低下去：“所以，这时候他才显得更可怜！而我却显得更可恶了！对了！我现在该先安慰他吧！”
清雪为自己的不体贴，懊恼的跺跺脚。卫凡眼里，映出清雪蠕动的身影。他便以为清雪还在生气，急忙勾下腰：“清雪对不起！”
清雪听到卫凡先道歉，内心更郁闷，嘴上不饶人：“既，既然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他先向我道歉了！我该怎么办！”清雪眼神有些慌张。片刻后，清雪低声说：“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哪有！没有你，我都逃不出来的！”卫凡摸着清雪，眼神却有些飘忽。“逃出来吗？”卫凡不自觉的回忆起过去。
入学第一天，卫凡就被舍友孤立。他们占了他的床位、嘲笑他的身份，笑他读书还带只傻貂。随着态度越来越蛮横，言语越来越肮脏，卫凡一怒，揍了他们一顿。结果床位没讨回来不说，却只有卫凡被惩戒。
第二天，李光生找到卫凡，给他交代任务。卫凡原以为他是个好人，结果他将他的工作都推给了卫凡。直到后面卫凡才偶然得知。去找老师，却根本没人理会。卫凡仔细一想，虽然生气，但现在却有些理解他了。
那个同意卫凡带貂上课的老师，不是因为心善才不责备卫凡。只是因为他不在乎！那人还将卫凡当做提升名望的工具。将卫凡当做笑料大肆宣传，只为证明他的课连貂都愿意听。因此，卫凡很快便成为清水书院的头号乐子。
回忆着过去种种，卫凡似在自言自语：“清水书院！外界传闻是八大书院最后遗存，农工子弟最后的净土！结果我却在里面发现了富甲一方的富商子弟，隐姓埋名的官宦后裔。真正的农工子弟十不存一！”
“我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书院特意招进去的吧。那个师兄，恐怕也和我经历过一样的时光！”卫凡呼出一口气，破涕一笑，“在里面的生活可真是煎熬啊！”
卫凡等人，是幸运也是不幸的。幸运在于，进入清水书院，前途有望；不幸在于，他们提前知道了，无论他们成绩多优异，最后也无非对那些高官贵族鞍前马后、阿谀奉承的现实。他们要么顺应，要么忍耐，要么离开。
“辛辛苦苦熬了一年，还以为要熬出头了！”卫凡调笑道，“结果真白熬了！”
清雪看着卫凡，突然一颤，茅塞顿开。爬到卫凡肩上，摸摸卫凡脑袋。
清雪安慰道：“但我们确实学到东西了！至少你明白，你不适合去做这种事了啊！我也终于理解我父母，为什么在我小时候那样逼我了！”
清雪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天空，似在回忆：“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啊！”
“二十多年？”卫凡一脸震惊。片刻后，卫凡涨红了脸，憋出一句：“那还真是挺长的啊！”
“唉！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宗门里面！这次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小貂还望着天空，只是摆了摆手。
“哦！第一次出远门啊！”卫凡点点头，似是恍然大悟，“难怪敢正大光明的走到我面前讨鱼吃！”
“啊！我又不是傻瓜！只不过觉得你不会害我而已。”小貂有些恼道。
卫凡指了指自己：“我可是个猎人啊！”
清雪突然摆出一副可怜姿态，直勾勾的盯着卫凡，想要自我证明。心中不免窃笑：“我只要摆出这幅模样，不是手到擒来！唉！卫凡你还是太年轻啊！”
清雪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卫凡，等着卫凡去安抚。但卫凡眼里，却还是只看到一团白色。不知过去多久，月光洒下来，刚好照到一脸疑惑的卫凡。他面前，是装出可怜模样，但真的哭出来的清雪。
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卫凡怀里的清雪突然问道：“你还想要入朝为官吗？”
卫凡听到这个他一直想办法回避的话题，不知从何说起。良久，卫凡才憋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看出了卫凡的犹豫。清雪经过这一年，对冬云国的现状也有了许多了解，更听过许多关于那权势滔天的张家的传闻。清雪劝道：“如果你为官，必然会，也只能站在张家的对立面！”
“我知道！”卫凡有气无力的点头。
“此事之前，我不会劝你，因为我尊重你的选择。”清雪将卫凡的头扳向她，死死的盯着，“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清水书院的人再入仕途，无论如何张家都不会留下你这个祸根！我可不忍心见你去送死！”
“只要~！”卫凡欲据理力争，却被清雪粗暴打断。
“只要什么？只要不被发现？你在张家眼中就是个光裤子的男孩，哪有什么隐私？哪怕张家不出手，他手下的走狗也会解决掉你的！那时你就是块肥肉，是人都想咬一口！”清雪语重心长的道。
“这种看透人心的能力真是太赖皮了！”卫凡撅着嘴，有些无奈，但却很决绝，“我虽不愿，这却是我父母唯一的期望！而且见识到如此官场，我更需要为官！只有如此，我才能从那些人手中保护好我父母！”
“保护父母吗？”清雪似乎没有预料到，有些触动。
卫凡继续说：“清雪，如你所见，我们清水书院如何？”
“恶臭！”清雪道，“臭不可闻！”
“但它却是我们冬云国现存的书院中最好的一个！连我都尚且能进入。你觉得其他书院如何？”卫凡又问道。这次清雪却没有出声。
“我们冬云国的官场更甚！张家可以因为一件小事，灭掉我们清水书院。张家下面的人，难道不会有样学样吗？”卫凡绝望的望向一旁道，“恶意，是最容易传染的！就像我们进入书院时见到的那位李光生师兄一般。”
“所以，我求的不是发达，而是未来的一线生机。我也不想往上爬，当个小官足以。”卫凡不知不觉的靠在一旁树干。说出这些话，似乎费了他很大力气。
“只是为了那可能会有的危机，就要把自己置入危险中吗？”清雪紧握爪子。在她眼中的卫凡，正逐渐被黑色侵染，“所以你要和那个师兄一般，明哲保身？甚至自甘堕落？”
听清雪这么说，卫凡神色一滞。片刻后又恍然大悟，突然释怀一笑：“原来我与他并没有多少不同！”
紧接着，卫凡笑的更大声，更癫狂，更心酸。笑的完全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良久，卫凡笑容中带着哭腔，轻声问道：“清雪，我倒是无所谓！如果可能，你能帮我父母吗？比如，带他们离开这里！”
清雪眼中的卫凡，黑色的部分明显，却也停止了蔓延。清雪张开紧握的爪子，嫣然一笑：“这是自然！”
“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原本以为你肯定不会答应呢！”卫凡也终于释怀一笑。清雪再一看，卫凡身上的阴郁逐渐退下，变得如平时一般。
“既然这样，你想做些什么吗？”清雪不再像之前一样激动，只是轻声问道。
“嗯？没什么目标啊！”卫凡想了想便说道，“做个山林野人应该不错！”
“你不打算结婚生子吗？而且，凭你的性格。你真的能不问世事，一个人安心的居于荒野？”清雪摇了摇头，“就算你不想人伦，你父母也不会允许。就算你不想入世，你性格也不会同意！你天生就不是那种人。别说你！我认识的修仙者中，也没几个真能投身荒野，不问世事的！”
“所以？”清雪神秘一笑，“你要不要拜我为师，学修仙啊！”
“拜你为师？修仙？”卫凡疑惑道，“可你不是说你在你宗门也不过一介弟子吗？”
“谁给你说弟子就不能收徒的！”清雪一脸傲娇的说道。完全不顾卫凡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
“哎呀！虽然我不能收徒，但我父亲能啊！”清雪不再逗弄卫凡，“他是宗门里负责入宗试炼的长老！收个弟子什么的，也就挥挥手的事了！”
“亏你还说我们书院恶臭呢！你不也是吗？”卫凡听到清雪不要脸的说明，义愤填膺道。
“首先！每个人都有黑色部分！这点是最重要的！卫凡你要好好记住！”清雪语重心长的对卫凡说道。
接着，清雪话锋一转，抬头挺胸：“而且谁说这是黑幕了！我们宗门规定，凡是境界达到金丹境，都有资格收徒。我已经是假丹境界，自然有资格收徒了。而且你看，我也不走规则的漏洞，先把你记到我父亲名下，等我真的步入金丹，再把你转到我名下！我可真是一只遵纪守法的好貂！”
卫凡听得目瞪口呆，只能睁着双大眼睛。清雪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你凭借你自己通过了考验！”
“我通过了考验？”卫凡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经历过什么考验。
“我们宗门考验有两个主题。”清雪说完后刻意停下。卫凡自然明白清雪卖的什么药，装作求知若渴的样子：“雪儿！宗门考验的主题是什么呀？”
“唉！该叫清雪师父了！但念在你还小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了！”清雪沉浸在她的世界中，完全忽视卫凡懵逼的表情。卫凡可不记得他已经拜师了。
“第一，境界实力！第二，心境品性！”清雪把爪子背在身后，昂头说道，“境界实力便不必多说！此地不像别处，你们根本办法。所以我的考验主要是心境品性！我们天生有着洞察人性，情绪的能力。这也是我父亲作为长老最主要的工作！凡是入宗，皆要入我父亲的眼！”
“所以，你什么时候决定收我为徒的？”卫凡疑惑问道。却见清雪回答却有些迟疑。卫凡想到先前的情景，试探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才突然想到收我为徒？”
眼见清雪越来越慌乱，卫凡心中有了自己的答案。他将清雪轻轻抱起，在怀中轻抚：“谢谢你！”
“谢谢？什么！哦！你确实需要谢谢我，不然你这一辈子都没有修仙的机会的！”清雪虽然慌乱，但还是找到话接上。
“万一我遇见其他仙人呢？”卫凡调笑道。却听见清雪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万一！”
眼见清雪说的如此决绝，卫凡也有些不知所措：“啊？”
“卫~。凡儿，你邻里四周有人修成仙人？”清雪反问道。
“据我母亲说~。”卫凡还没说完。清雪插道：“不要听闻，就实际认识的！”
卫凡摇摇头：“我只是凡人，和我家往来的必然也是凡人。这~，自然是不可能有的吧？”
听到卫凡如此指正，清雪一副早有预料的神情：“可是在别处，人人都可修行！”
“人人都可？这怎么可能？”卫凡笑的有些惊讶。清雪便继续说：“虽然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不能筑基，但确实是人人皆可修行。”
“如果这样，那我们这里又是何故？在遇见你之前，我都是把神鬼之说当做故事看的！如果人人都可修行，那~！”
清雪轻轻抚摸卫凡胸口，示意他冷静下来：“你先听我说完。所谓修行，一靠灵气，二靠法门。其他地方灵气充裕，哪怕没有法门，众人也能自发吸收灵气，达到炼体之境！而依靠法门，才能进行练气！只有练气，才能真正的修成仙人！”
卫凡只觉得有些恍惚，却找到了答案：“所以说，我们这里灵气不足？”
清雪摇摇头：“不是不足！是很少！少到几乎无法修行！依靠我给你的功法，如果没有奇遇，只凭修炼，筑基怕是难如登天。至于金丹，更是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