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来的突然，所有人都紧绷着在原地没有动弹，生怕引起它的不满把眼前的舒望一口吞下。
舒望盯着它的眼睛，拽着江如云的右手细微地勾了勾她的袖子，余光交错间，舒望蓦地后仰翻滚，巨蛇扑飞猛进，紧跟着一条红绸圈圈飞扬，套着它的嘴往旁边拉扯。
“都躲开！”江如云娇喝一声，拧身飞到身旁的树枝，沉身站稳，攥紧手中红绸，使劲全身力气斜仰，扭转巨蛇的身躯走向。
蛇身顿时猛烈扭转，翻腾呼啸，宛如下了油锅的活鱼，活蹦乱跳，蛇尾过则折木，飞石走沙迷人眼。
趁这功夫，姜翩拎着云燕飞，带着枫霁月和晓雪三人退到安全的地方。他想要跟着加入围剿巨蛇的行动，扭头再看慌忙地云燕飞和不知所措的晓雪，止住了自己的步伐，紧紧攥着手中的长剑。
“你去吧。”枫霁月平静道，“这里有我。”
姜翩一怔，他没见过这人行动，对枫霁月实在是摸不到深浅，但看这一路小师叔和舒同修对他多有照顾，便觉得他和云燕飞一样，需要别人保护。
“你——”姜翩的话在他坦然沉静的面容消散，对比另外两人，他实在是不动如山，扑面而来的安稳打消了他的犹豫。
“你们再往后退点，别被乱石砸了。”姜翩嘱咐一句，提剑跑到落叶纷飞的战场。
枫霁月拎着云燕飞往后退了两步，余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不远处的晓雪身上。
“你很高兴？”
“啊？不，不是……”晓雪一惊，咬着嘴唇低下头，“我很害怕，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云燕飞拽着枫霁月的胳膊起身，抹了把脸，“怎么说呢，似乎云水境之后，这大蛇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了。对了枫同修，你可不要离我太远。”
枫霁月没回话，视线从旁边移到眼前一片混乱中。
挣扎间巨蛇嘴上的红绸松懈，它调转目标，对准了令它难受的江如云，伏地猛冲，顺着树干蜿蜒而上，眨眼间就冲到江如云眼前。
“小心它的毒！”
舒望边跑边拔刀，在手中翻转，和并行的姜思对视一眼，迅速交换了彼此的想法，一左一右从两边包抄过去。
江如云一个后仰翻身跃下来，踉跄两步拽着手里的红绸，跺着脚大喊：“弄得哪都是毒液，恶心死了！”
蛇绕树干挤压崩断，坠地漫天土叶飞扬。舒望眯着眼冲进去，巨蛇的鳞片光滑细腻，摸了油似的抓不住砍不断，她干脆直接踩着树干碎石攀附盘旋蛇身，隐约听到姜思的话透过尘土而来。
“打蛇打七寸，什么大蛇小蛇，就是长成祖宗蛇也离不开这弱点。舒同修，你帮我拦住它的脑袋，我去找它七寸一击毙命！”
“好。”舒望应了一声，旋即感觉到冰冷的注视，回首在弥漫的飞尘中看到两颗澄黄竖瞳的眼眸。
舒望眨了眨眼，“眼睛还挺亮，不然找不到你在哪了。”
“嘶嘶”吐信声在黑暗中如在耳畔，舒望就地在蛇身上一滚，避开它的血盆大口。粗壮的躯体摇摆翻腾想要甩开她这个异物，身上的鳞片细密紧致，滑不溜秋无从下手，令她无法稳固自己漂浮不定的身体。这时候她懊恼自己为什么没留个长指甲，好歹还能扣个缝稳一下眼前的状况。
“姐姐！”江如云的声音盘随着她的红绸自下飞来，“我捆住它了，你抓着我的绸缎！”
红绸紧紧地缠绕在蛇身，舒望扣着绸缎一边稳定身体，拧身跨坐，双腿牢牢地夹着不断扭曲地蛇身。
姜思在舒望背后大喊：“钉住了吗？”
“钉住了！”姜翩声音从远方飘来，“我钉住它的尾巴了！”
“好！”姜思大喊，“我找七寸，舒同修你小心！”
“好。”舒望应道，忽地察觉腿下蛇眸骤然一缩，心中蓦地一紧，双手握刀从它的头往下刺，滑腻的鳞片轻而易举地拂开刀尖的力度。
舒望身子泄力往前滑，双腿绞紧，还是无法避免蛇口喷出来的浓郁毒雾。预料之中的难受没有出现，胸前的珠子泛起凉意消散她耳里的嗡嗡作响，散开的毒雾中惊叫变为惊愕。
舒望眼前飞起一只莹润绿色的水蝶，围着她绕了两圈，静静地停在她的肩膀。
舒望朝着下方，在远处清晰地看到了枫霁月的身影。清凉的月光聚在他周围，露出他略显担忧的微笑。
舒望深吸一口气，大喝：“好了吗！”
“好了。”姜思回应，手握长剑狠狠道，“死去吧畜生，让你坏了我的秘宝之快！”
舒望同时握紧刀柄，穿过细密的鳞片把蛇头钉在一起。巨蛇因痛苦翻滚腾挪，蛇尾被钉在原地，只能在原地不断打滚，它的头高高扬起，在空中不断地盘旋扭曲，随后重重跌落，溅起大片尘土。
舒望死死地握着刀柄跟着它上下纷飞，带着落地的大力把蛇头整个钉在地面。
“姐姐。”江如云忙不迭赶过来，“姐姐你怎么样？没事吧？姜思姜翩你们呢？”
“咳咳——”舒望挥着灰尘从巨蛇身上爬起来，“体验了把风筝怎么飞的。”
姜思扶着腰吐气，“我腰子差点断了……啊，这就是小师叔说的大秘境历练吗？姜翩，你没事吧？”
“我没事。”姜翩两眼冒光，“我还是死一次围剿这么大的蛇。”
周围的绿植全被它吐出来的毒雾腐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一地光秃秃，没了之前的枝繁叶茂。
“真够毒的。”舒望踩了一脚蛇头，确信它死得透透的才拔出来刀，黏腻的血沾了雪亮刀身。她甩了甩，又用袖子擦了干净才收回腰后的刀鞘中。
“姐姐。”江如云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你的衣领都破了。”
舒望这才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一摸，衣领乃至肩膀都被毒雾腐蚀没了。要不是有枫霁月提前给她准备避毒的东西，估计她的脸就像这衣裳似的，透皮见骨。
“怎么老是坏衣裳。”舒望没忍住嘟囔一句，每次宰妖兽不是被冻得破了就是被毒腐蚀。
枫霁月把斗篷披在她身上，“人没事就好，衣服可以再买。”
舒望瞧了他，拍拍胸前笑道：“还好有这个。”
枫霁月弯唇一笑，指着后面的密林说：“刚才你们打的时候，我从那条蛇来的方向看到那边有个地洞，大约是这大蛇的巢穴。要不要去看看？”
“巢穴！”姜思眼冒金光，扶着腰一瘸一拐快速走来，“有巢穴，有凶兽，这不正是会存在秘宝的地方吗！现在我们把这凶兽杀死了，也该去拿属于我们的宝贝了，哈哈哈哈哈——”
江如云紧跟着疯狂点头。
“我不去。”云燕飞打断她们的兴奋。
舒望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想着怎么化解眼下这份矛盾，就见他往大蛇的尸体旁一蹲，思索着说：“这蛇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对我来说这个才是秘宝，我得把它剖开看看。”
“原来是这个。”舒望松了口气。
云燕飞点头，专注地沉浸在大蛇的尸体上。
“那我也不想去。”晓雪怯怯地出声，“我害怕那些东西。”
“好吧，那你们就在这里待着。”舒望道，“这周围没有危险了，巢穴就在附近，我们很快就回来。”
江如云跟着舒望走，渐渐地落在最后，三番两次扭头，攥着红绸快步过来，站定在云燕飞面前。她等着他问话，结果他一直沉在拨动大蛇尸体上，瘪了瘪嘴，皱眉蹲下，轻咳两声唤起他的注意力。
“啊？”云燕飞抬起头，“你不去了吗？”
江如云蹲在他面前缩成一团，扭扭捏捏：“不是……”
“哦对了，你的红绸给我看看。”云燕飞伸出手，江如云莫名，把自己的红绸递给他。
云燕飞看着上面残留的毒液痕迹，“这些痕迹用灵力逼不掉，我一会儿把这蛇剖开看看，想办法帮你弄掉上面的痕迹。这么好看的武器染脏了就不漂亮了。”
“谢谢。”江如云声如蚊蚋，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往前凑了凑没话找话，“我听说蛇胆可以入药对吧？”
“不止是蛇胆。”云燕飞说起这些滔滔不绝，“蛇全身上下都是宝，这么大的蛇更是罕见，这蛇皮蛇鳞，还有毒牙蛇骨，处理好了都是可以入药的药材。”
江如云反手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注入灵力，寒光一闪，顷刻间刺入蛇身，找到蛇胆剥了出来递给云燕飞，支支吾吾：“总之……对不起，我之前说你是累赘，你不是，你帮我们驱虫，还可以帮我弄掉红绸的痕迹，对不起，谢谢你。”
她脸一红，慌慌张张把血糊糊的蛇胆塞进云燕飞手里拔腿就跑，一溜烟不见踪影。
“蛇皮毁了……”云燕飞喃喃自语，挠了挠头，沾了一脑袋蛇血，捧着还带有热气的苦胆，想了想塞进储物袋，抽出一把小刀开始细致的扒蛇皮抽蛇骨。
晓雪出现在他对面，看着他熟练地扒下蛇皮，小声道：“这里好安静，感觉好危险，一个人都没有呢。”
云燕飞头也不抬道，“不是还有你？”
“我，我是说除了我们。”晓雪朝着巢穴的方向望去，“你不觉得他们很冷漠吗？把我们留在这里，分明刚才出现那么大的蛇，他们还只把我们两个人丢下，摆明了是忽视我们，不在意我们的死活。”
云燕飞手中的刀子利落一划，抬起眼奇怪道：“你我不是主动留下的吗，而且巢穴就在附近，有什么危险大叫赶过去就好了，要是你害怕，可以现在去找他们。”
“你——”晓雪面对油盐不进的云燕飞气得要死，上前抓着他的领子，“是他们丢掉了你，嫌你是个没用的累赘，就算你死在这里也无所谓。是他们不在意你，所以你要狠狠地报复回去，这样才能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厉害。”
她的眼睛深邃如旋涡，卷起层层涟漪。
云燕飞恍惚道：“报复……我要报复……”
“对。”晓雪低声一笑，“报复回去，用刀子狠狠地刺穿他们，谁最不在意你，谁最让你生气，谁说你没用累赘，你就这么对她。”
云燕飞垂下头，过了片刻继续老神在在的扒蛇皮，对面的晓雪已经离开他，在不远处坐着，静静地等着其他人回来。
“她果然有问题啊。”舒望轻叹。
枫霁月掌心的蝴蝶微微展翅，传出来云燕飞低沉紧张的声音：“她好恐怖，你们快回来啊，我不想和她一个人待着，救命！”
“好啦，我们马上就回去。”舒望对着蝴蝶笑道，“枫霁月的蝴蝶藏在你的肩膀，只要你稍微有些动静水蝶就能立刻把你保护起来，我立刻就会赶回去。现在她觉得你在她掌控之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你好好扒皮，我们看完这边就过去。”
“好吧。”云燕飞声音恹恹，紧接着传来撕扯的声音，大约是在扒蛇皮。
水蝶消散在枫霁月手心，“她和我见过的晓雪并不是同一个人，我可以分辨的出来。”
“不是一个人？伪装的？难道是段家人？”
枫霁月罕见的沉默了会儿，“我能感觉到段家的灵力波动，但不是她本身散发出来的。”
舒望反问：“你的意思是，她是段家派来的人？或者说是和段家有联系？”
枫霁月点点头。
舒望陷入沉思。晓雪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奇怪，她不禁多注意了些，没想到枫霁月比她更加敏锐，直接发现她不是原来的晓雪，还和云燕飞做了串通，勾出来她的另一面，确定了她目的不纯。
“要是和段家有关的话，应该是冲着我来的，但是……”舒望沉默，她总觉得这个假晓雪似乎并不是只针对她一个人，而是在挑拨她们所有人，好让他们分崩离析，从内部瓦解破裂。
舒望怀疑：“她是想干脆一网打尽？就靠一个人？太奇怪了，段明不会这么愚蠢，应该另有蹊跷。”
要是段明觉得只靠一个人就能令他们所有人覆灭，他何不自己出手，那样还会更快更保险。
枫霁月察觉身后动静，压低声音道：“看看再说。”
舒望点头。
“姐姐。”江如云迅速跑来，“姐姐你在等我吗？”
“对。”舒望笑道，“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害怕你找不到，就等着你一起进来。”
“姐姐真好！”江如云挽上她的胳膊，紧贴着她说，“那我们走吧。”
半坡后的地下洞穴被茂密丛林遮挡，还覆了一层鲜嫩青苔。边缘有被破开的痕迹，急不可耐的姜思早早地就带着姜翩下去探险秘宝。
“走吧。”舒望瞧着黑洞洞的洞口，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