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郡守点点头。
他手心写着风字，将自己的气息掩盖，顺便也笼罩住了方临冬。
同样的，他手里也提着一坛雄黄酒。
“小点声，那人面蛇没想着害人。”
听完他的提醒，方临冬又向守墓人那边看去。
果然如郡守所言，那人面蛇只是单纯的将口中之物不断吐出，送入守墓人嘴里。
就像是母亲哺育幼儿。
守墓人似乎在享受什么了不得的美味，表情十分幸福。
“吃饭时我就发现了，这老家伙的牙齿不对劲，磨损过于严重，日日吃粗糠也不会这样。”
“于是我就用景风测了他的年龄。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有三百多岁！”
方临冬也是眼皮微跳，在他看来这老人顶多也就六七十的年纪，没想到竟然有三百高龄。
“那不是比超凡活的还久？”
“我也纳闷，现在看来，原来是这大妖在给他续命。”
方临冬内心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印象中，城西方家的那位超凡，也只是临近期颐，而且闭关不出，强行续命。
“别动歪脑筋，这么做要损耗大妖的妖元，还会将人搞成活死人。”
“说是三百岁的人，其实不过是具三百年的活尸，他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怪不得守墓人外表看着年轻，却给人一种将死的感觉。
大妖能守住他的，不过是一副完好的躯壳。
“想来是这守墓人的父亲与蛇妖苟合，才生下一个如此怪异的孩子，这蛇妖多半真是他失踪的母亲。”
“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
段郡守拍拍方临冬的肩膀，二人悄悄回到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但今夜注定是难眠之夜。
两个人都没睡着，一大早便起来叫醒了洪啸天。
守墓人从陈年衣柜中翻出一件旧的麻布外衣，让方临冬再套上一件遮住伤口。
毕竟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恐怖，单是露脸都有一种恶狠狠的凶相。
草草吃过早饭，几人就欲离开。
出了屋门，段郡守止住身子，又进去将崔书生拉了出来。
“这小子是平谷人吧，我们就带回去了。”
守墓人张张嘴，他想阻拦。
好容易找到個说话的伴，虽然是个疯子，但总比一个人强。
方临冬见郡守给他使了个眼色，连忙说道：
“此人是我熟人，家里人挺着急的，还望老先生莫阻拦。”
他没有说瞎话，崔书生跟刘家有些渊源，算得上是他半个娘家人，只不过素未谋面。
等方临冬能下床的时候，崔书生也正巧发疯，二人才偶然碰见过几次。
守墓人还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也想明白了，但凡是个正常人，谁又会跟一个糟老头子呆在这守坟头呢？
洪啸天一晚上没睡好，只感觉腰酸背痛。
一看到又要带个累赘就觉得很烦，但想到是段郡守提出的，又颇感无奈。
“这书生昨天还咒我死呢！”
毕竟这下山路，可没那么好走。
崔书生一步三回头，看样子似乎非常舍不得。
但细心的方临冬发现，崔书生回头看的，并不是守墓人的小屋，而是小屋后面的山头。
没记错的话，那里是七星峰，地势陡峭，鲜有人至。
“崔书生上山的目的，不会是为了七星峰吧？可惜他如今疯傻，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临冬心中暗想。
“走快点！”
洪啸天只想赶紧回去饮酒沐浴，不由得催促起来。
崔书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洪啸天。
洪啸天昨天被皮尸们吓破了胆，今天可就不怕了，崔书生再怎么看他，他也只是冷哼。
段郡守催动轻风，让一行人脚步轻快，行走不累。
毕竟他和崔书生只是儒生，平生只会舞文弄墨，体力上肯定跟不上另外两个武师。
好消息是，这一路上没遇见半个皮尸。
似乎昨天的闹腾，把皮尸们都引到了另一边。
洪啸天回家心切，一路小跑，说自己朝前探路。
看他这么积极，段郡守也没阻拦，他正好有话要避开洪啸天。
见他走远，段郡守才对着崔书生说道：
“你没疯，但为什么要装疯？”
段郡守的话，让方临冬和崔书生同时一愣。
“你怎么知道？”
崔书生沉声说道。
“我诈一下你。”
段郡守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呃……半步大儒，朝廷命官，竟然用这种下三滥。”
崔书生脸上尽是不耻。
“哈哈，不过儒生三段罢了，半步大儒可是太抬举我了。”
段郡守似乎并不在意下三滥的手段，反而在纠正崔书生对自己境界的错误认知。
不过提到朝廷命官时，他的脸色还是闪过一丝难看。
儒生本就不擅长战斗，即便是三段境界，单打独斗也比不过方临冬这样的先天一段武师。
甚至一个凡人，都能背后捅他刀子。
但有儒生在，就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不然昨天洪啸天也不可能突破成功。
“我若没看错，你应该是入境了，为何不考取功名？”段郡守似乎对崔书生很感兴趣。
“倒是希望我没有入境。”
“此话怎讲？”
段郡守不解。崔书生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就在方少爷结婚前一天，我偶然入境。本应春风得意马蹄疾，可却遭梦魇入心头。”
“梦到了什么？”
崔书生淡淡地看了一眼方临冬。
“僵尸千里，流血顷亩。尸山血海之上，就站着你。”
“我？”
方临冬不敢相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起初我不确定，后来我一出门，这才发现那些尸体的脸都有名有姓。”
“我甚至都能对得上他们。”
“刚才那个大高个武师，我从来没见过他，但我见过他的尸体。”
段郡守反应了过来，急忙说道：“所以你才问他怎么没死？”
崔书生淡淡点头。
“我越来越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如果梦里是假的，我为何会在里面看到不认识人的尸体。”
“可若梦是真的，那现在生活的地方才是假的吗？我每天要通过睡觉才能回到真实的世界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方临冬和段郡守都陷入了沉思。
“我真的分不清。”
“再后来，他们说我疯了，莪便四处流浪，到了方家的老宅。”
“接着，我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尸体上的人。”
方临冬知道他在说自己，试探性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杀了那群人？”
崔书生坚决地摇摇头。
“是他们求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