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
他们麻木地看着赵同风,看着亲自为百姓推灵车的县令。
他们奇怪,没见过这样的官。
百姓们相熟,口口相传,刚刚在驿站门前发生的事。
有些人,站在屋檐下看着。
有些人,犹豫。
有些人,走出屋檐,跟在车队后面。
杨同知骑马跟在赵同风身后,看着车队后越来越多的百姓。
他咬牙切齿:“赵同风,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样裹挟民意。”
“就算你是天水侯独子,被陛下知晓,陛下也不会饶你!”
当皇帝的最怕文官,把控朝廷大权。
最怕武官干什么呢?
皇帝不怕武官子弟败家,也不怕武勋子弟犯法,杀人都无事。
但,当今陛下最怕武勋子弟有个好名声,特别是令百姓归心的好名声。
你一个武官子弟,有兵权,有钱,有封地,你还想有个好名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所以,京都中,武勋子弟多玩乐,而文官子弟多上进,久而久之,文官之势越来越盛。
赵同风抬起头,奇怪地看着四周,看着百姓的眼睛。
他摇摇头,这并不是一场政治表演,只是他心里想着该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赵同风不想自称君子,帮百姓推灵车,自然也不是君子行为,若真要给这行为找个名号。
他愿称之为,良心!
他静静地走,不想为自己的良心辩解。
紫府内,那扇困住他的门,打开的更多了。
赵同风甚至能通过这道门缝,看见高大城墙里的东西,那里没有鲜花盛开,没有高楼大厦,有的只是一片荒芜。
礼部尚书,他的启蒙恩师,在他离京之前,给他上了一堂课。
儒者,吸收前任智慧,创造自己的道。
道盛,则为圣。
跟武者相同,武者修行之路,一直在打造自己的肉体。
儒者修行之路,在于建造好,紫府内的文庙。
文庙越大,才气越盛,文庙越是辉煌,则前途越好。
正常儒者,入境时,紫府文庙大门打开。
启蒙老恩师也说过,他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境界都稳定在九品了,可紫府大门还没打开的。
赵同风在圣前,以诗词入境,他走的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这路上只有他一人,要他一点一点趟。
他低着脑袋心里奇怪,今日紫府一直突突,仿佛告诉他,大门完全打开只差一线。
可,差这一点究竟是什么?
赵同风不知道,既然是紫府指引,那就跟着心走!
车行长街,赵同风身体经过才气滋养,比得上两三个壮劳力,有他使劲,白牛很轻松将母亲尸体拉向城门处。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站在城门楼子下。
视线穿过厚厚雨帘,向城里看。
“那边啥?黑糊糊的一片,过来了?”
“看不清啊!跟蚂蚁一样,是哪个大人物出城?这个时间出城?那不是……”高个子士兵,借助身高优势,看清楚城内队伍。
“这……这,流民,难道他们要冲城?”
守城伍长退后一步,他有些武道修为,运起气血之力,凝聚在眉目间,待看清楚对面来人松了一口气:“去你丫的,害老子担心,那不是杨同知,有同知大人在,能有什么事?”
高个子士兵畏惧不减:“不能这么说啊!老大,万一同知被人绑架了呢,他一个儒者,要是被武夫近身,短时间内很容易被控制的!”
“你小子说的有道理,可你眼瞎,看清楚杨大人身边是谁?”
“嗯?昨天进城的那位赵大人!”
“小道消息,赵大人是天水侯独子!”伍长点点头,表示消息准确。
高个子士兵这才放心靠在城墙边。
无他,没有人会相信天水侯会造反。
在大赢,你说皇帝造反都有人信,但说天水侯造反,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队伍越走越近,可气氛不对,伍长本想上前套近乎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白牛低头走着,他越走脚下越轻快,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车到城门下,雨被阻拦在城墙两侧。
白牛继续往前走,赵同风低头,心神集中在紫府内,完全忘记四周发生事情。
他爬在紫府大门,往里面看,竟然看见一个神奇的东西,好像是一本书,书上写着四个字,他没看清楚,但他清楚这几个字是他写的。
他控制才气凝成的紫府神识,拼命往门里挤,差一丝就要看清楚,一声巨喝震得他脑袋疼,将他从意识从紫府内喊出来。
雨水从他身侧滑过,赵同风抬起头看向四周。
四周宽阔,站着不少流民,有流民看着他从远处跑来,还有些向着远处跑去,要去叫自己的亲友。
学子奇怪地看着跑来跑去的流民。
总算有一个学子忍不住开口:“他们干什么呢?”
一块躲在城门下的守城兵伍长开口:“他们听说世子要带他们回家,正叫自己亲友呢!咱这边人不算多,好多灾民都在,那边山坡树林里躲着!”
“嗯?流民也有亲友?”学子奇怪!
伍长笑笑没有答话,他认识这个学子是府衙一主簿家的少爷。
不只是他,这里的学子都是府衙官吏家的孩子。
福南府靠近正气长城,常有妖蛮入侵,朝廷为了抵抗妖蛮,在民间发的有些简单的练武之法,故边关百姓多修行武道。
一为活命,二为生活。
也只有,这些不愁吃喝的官宦子弟,才能有时间修行文道。
可,他们修行,也不是为了考取功名,只是为了继承父辈的官职吏名,不是他们不想考,实在是大赢科举严格。
而拦妖州,肩负拦妖之名。
拦妖州的百姓,生来就是为了……
他们没有当文官的命。
毕竟,上层的文官,他们也有儿子啊!
伍长摇头,看着百姓奔跑,他平日里也不是个好人,但看见这一幕,心里说不清的心酸。
城门下,杨同知看见这一幕,却只觉得心烦。
他才气聚拢在喉咙之间:“赵同风,你这样欺骗百姓,聚拢民意,到底要干什么?”
“吾观你身上,才气涌动,你难道是要借民意破境?难道你为一己私欲,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赵同风这才回过神,看着他摇头:“大人,我队伍都拉出来了,自然是要带百姓回家!”
“大雨不停,黄土县地势低,你现在带百姓回去,就是害百姓性命!”
“那,我就这这大雨都停下!”赵同风面对百姓,鞠躬行礼:“诸位,可敢信我?”
百姓下跪,跪在父母官前,苦苦哀求:“大人,求大人停雨!”
“求求大人了,让雨停下吧!”
杨同知仰天长笑:“这是你自找的!今日你若不能停雨,那就是欺上瞒下!这黄土县县令,你再也做不下去了!”
“放心!不过……”赵同风扭头开口询问:“大人,以前面对天灾都是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