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风!”
“吾叫你刀下留人,你为何不留?”杨同知盯着地上的两节尸体。
李府上的人,到府衙自首时,他就发现不对劲,为免赵同风乱来,他放下小妾,骑上马快步赶来。
没想到,最后一眼,看见的竟是李举人飞出的头颅。
这可是一个举人,儒道六品的举人,在赵同风手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几句话,就给人杀了!
这是要彻底跟福南府宣战?是要跟他杨同知彻底翻脸吗?
他站在雨中,文气外泄,五品儒生,雨水不沾身。
“赵同风,今日事,我要个解释!”
“什么解释?”赵同风反问。
“为何要杀他?吾让你停手,为何不停。”
赵同风站在屋檐下,委屈巴巴:“扬大人,我没动手啊!”
“你……你的人杀了他!他为什么不停手!”
赵同风点头,问宁八:“你咋不停呢?”
宁八委屈:“少爷,你没给我停手的令啊!”
赵同风摊手,对杨同知点头:“明白了吧!我没下令!”
杨同知手抚胸口,他要被这黄口小儿气死:“我让你停手了,你为何不停!”
“你看,我都说了,我没动手!”
杨同知不与他纠缠,盯着动手的宁八,一身气势丝毫不加隐藏:“你,为何不停手?”
他下定决心,今日定不能轻易放过赵同风。
若是此风长起,日后他还如何服众!
宁八低头,看看手里的刀,再抬头看看他,往前走一步。
宁八又看看刀,又往前走一步,这一次他没直看杨同知的脸,眼睛盯着杨同知的脖子。
“你问我?”宁八身上血煞之气,也不再隐藏。
他身形宽厚,手握斩马刀,在边军那十几年,他这身子都藏在重甲下。
天水侯麾下中军营帐中,曾有一重甲骑兵营,宁八就在重甲骑兵营中为大赢效命。
两年前,有皇子巡边,被妖蛮掳去。
重甲营全员出动,救皇子回边,三百甲士,仅回来三人。
后来,那三人疯了两人。
只有宁八没疯,他有药,每次心疯,就杀几个妖蛮恶人。
天水侯怜惜,怕他入魔,就让他卸甲。
收他为暗卫,也是为救他的命。
“宁八!退下!”宁四开口:“少爷还没发话!”
宁四,军中药师。
现在,他就是宁八不再嗜杀的药。
宁八收起一身血煞之力,微笑又向前走一步:“都五品,你我之间差三步,你儒者,我匹夫。”
“一息!”宁八低头看一眼地上的脑袋,扭动身子退后。
“呼!”杨同知向前一步,走到赵同风身边,他面对众学子,不敢让人看见自己背后已经全部湿透。
“赵同风,你私杀举子,我必向朝廷参你!”
赵同风丝毫不在意,屋檐下就一把椅子。
他也不管什么上司,下属。
椅子拉在自己屁股下,径直坐下,靠着椅子背。
他抬头,语气诚恳:“那你快点,不对!你这个品级的官,奏章过吏部,经内阁,面向陛下还要半个多月。”
“真是麻烦!要不然,你写奏章,我帮你递交,我能直接递给皇上!”他脸上挂着善意,每个皱纹,都在开口询问。
需要帮忙吗?
杨同知挥袖:“哼,无理取闹,李举人之事先不说!”
“啧啧啧!”赵同风看着地上尸首挥挥手:“真是可惜啊!一个举人,日后运气好,说不定能当上一方封疆大吏,这么大的官啊!”
“一句先不说,他的事就了了!”
“你!”杨同知,捂着胸口,险些被气出内伤。
赵同风连忙站起,让出椅子:“大人,您坐,别气坏了,到时候……”
“他们派更聪明的人来对付我,就不好了!”赵同风小声说话。
不等杨同知反应,他走出屋檐,宁一撑着雨伞,跟在他身后。
赵同风穿过人群,走向白牛。
他面对白牛拱手:“小家伙,幸不辱使命!”
赵同风站起,看着这个小大人,心中复杂难说:“你家的仇报了,带你母亲回家吧!”
“刘三,带他们跟上,灾后建房子,收拾庄稼地都需要人手,小大人一个人可不够。”
白牛跪倒在地,他不知道前路如何,可他心里清楚。
黄土县,有赵大人,这么一个好官,百姓们的日子不会差了!
“大人……”白牛,期待地看着他:“您,什么时候回黄土县?”
四周百姓围上来,他们看着赵同风。
读书人站在屋檐下,离地上的血水远远的,他们看不清这世道的颜色。
百姓也看不清楚,可他们心里明白,谁真的对自己好。
“雨停了,我就回去!”赵同风认真思考后,开口。
四周学子面色各异,有摇头者,有叹息者,更多的人在鄙夷赵同风的胆小。
白牛双手拉着板车,脑袋低下,用力挤出声音:“大人,什么时候雨会停呢?”
“今日!”赵同风对百姓笑,对宁一点头。
杨同知对赵同风大笑:“哈哈哈哈!赵世子,你可是百姓父母官,安敢因百姓善良,欺骗他们!”
“嗯?哪骗了!”
杨同知手高止天:“昨夜,我夜观天象,这雨至少要下三日,且日日暴雨!”
“你现在,让这小儿回乡?”
“回哪?回水里去!”
“赵同风,你满口仁义道德,内心竟置百姓性命于不顾。”
“你,也敢当街以民意斩李举人,敢说自己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赵同风摇头,手上用力。
白牛诧异回头:“大人……你?”
“巧了,今日雨停,今日我也要回黄土县,我送你出城!”
“可,您不必帮我推!”
黄土县规矩,拉车的当孝子,推车的也当是死者晚辈。
赵同风知道这规矩,他摇摇头并不在意:“没事,你就当这天下当官的欠你们的!是天下人欠你的,小大人!”
“吾乃黄土县县令,今日归黄土县,顺道的可以跟我一起走!”
赵同风手上再用力,白牛拉着车轮滚动。
百姓远远地看着。
屋檐下,学子奇怪:“什么东西摸我?嗯?臭要饭的,你敢摸我,你知道我衣服多贵吗?”
躺在屋檐下的流民摇摇头,向雨里走去:“俺不知道,先生,俺也是黄土县的,您能让让,让俺跟着赵县令回家吗?”
学子愣住,他抬起头,长街上,屋檐下,躺着不少外地流民,他们挺起身子,看着大街中间的少年县令,好似中邪般,跟着他站起。
学子大喊:“慢着,你不怕他骗你!”
那黄土县流民诧异回头,看看自己破烂衣衫:“他?他能骗俺什么呢?”
赵同风推车,过驿站门口,驿站左侧小道里,十几辆挂着赵字旗的车队,已经准备好出发。
他对薛甲点头,示意跟上。
又扭过脑袋,看向杨同知:“同知大人,不是一想让我回黄土县,不是不相信今日雨停。”
“不跟我,一同出城看看?”
“哼!且看你玩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