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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風雨時若(1 / 1)

時若,風雨時若......

你父母給你的名字。

我沒有名字,直到和弟弟一起被你撿回來。因為他體壯,你叫他犀人;輪到我時,想了很久,決定把自己的名字給我。

而你,則說自己從此名叫......

鯨鯢......

還稱屍神島的神,東海之主,從此歸位......

你乘船外出仙遊時,外面的人又把鯨鯢這個名字,給了我。

可在我心中,世間從來只有一位鯨鯢。

鯨鯢,沒有你,就沒有我。我的一生,都是在走你的路!

我求了三十年,三尸神終於將你送回來,你不能再離開我!

沒有你,我害怕,不知自己是誰,不知為何活在世上.....

男子蠱惑沉聲,呢喃著,訴盡相思,一字一句,皆是經年痛苦。

‘你不能再離開我了......’他一邊重複,一邊摩挲趴在身旁的後背。修剪整齊的指尖徘徊在椎骨的‘神道’,‘靈臺’兩處。穴位上,有兩個比螞蟻腦袋還小的紅點。兩枚銀針,微小如絲,深入沒頂!

纖細的肌膚,紅潮未退,在輕撫下,微微一顫。

男子只覺丹田一熱,剛洩去的火,蠢蠢欲動。

半月了,每日如此‘折騰’,任誰都受不了。以後日子長著呢.....他打消念頭,卻還是俯下身,感受懷中人略高的體溫,嗅著濡了汗的碎髮。聽到喘息逐漸平穩,才輕笑一聲:‘不流血了。不亂動,就不會難受。這些,都是你以前教我的,怎麼忘記了呢......’

男子一邊整理儀容,一邊囑咐:‘我今日又要出海,很快回來。我不在,你不能不吃飯。去園子走走吧,看看這些年我為你打理的花。你一直在屋裡,也不好。’說著,不經意地瞄到縮入衾衽間的‘一團人’,一時只覺好笑,又繾綣難捨。

‘鯨鯢,把身子養好,我帶你回到海上!讓你看看,你不在時,我掛著你的名,都幹了些什麼!’

榻上‘響亮’的沉默,一直持續到男子笑著踏出房間。

*

藏在被裡的易無憂再次試圖運氣,卻仍是後背發涼,四肢沉重,少時心悸昏眩,隱隱帶著刺痛!她連忙放棄,重新躺好,等待紊亂的心跳平服。

就在此時,房門吱的一下打開。

‘聽說他為你餵湯穿衣,親力親為,一步不離,所以我現在才能來。’有人在床邊坐下。

聽到聲音,易無憂呼吸一屏,一動不動!

楚婆拿出一碗肉粥,看向床上:‘他們在島上找了那麼久,還沒找到李雄章。你如願了,你留下,他脫險.....’

一陣長長的安靜。

楚婆的心彷彿被揪著,深深嘆了口氣:‘你現在這個樣子,知道我當初為什麼不讓你來這裡了?’

聽到此話,易無憂終於忍不住,喉嚨發出嗚的一聲。近來的遭遇,始料不及,不可磨滅,無異於毀形滅性!本以為面目全非,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去’,不料楚婆哪怕是在安撫,也帶著奚落的言語,在這一場身心的劇烈震盪中,竟令她感到一絲‘沒變’的安穩。微弱慰藉,足以打破脆弱的平靜。

少女放聲啜泣!

不知過了多久,被褥下探出一個腦袋。易無憂雙眼紅腫,迷迷糊糊地道:‘時若和鯨鯢是......’

兩人再次對視,沒了劍拔弩張,只剩苦澀哀傷。

楚婆不由側頭,望向窗沿的陵苕花。刺眼的天光中,金華翠葉,溶溶洩洩。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是啊,同床而眠,枕蓆之歡,還能是什麼?易無憂頹然:‘是夫妻.....’

楚婆聽到那兩個字,欲言又止,少頃還是出聲:‘‘你’十八歲那年,在海上救了一群被紫孝水軍追緝的逃犯。裡面有一對兄弟。哥哥只有十二歲,你卻對他一見傾心,收為義子,傳授本領。人前是寄父養子,人後......‘你’去世後,他一直念念不忘,還真是一段好孽緣!’

易無憂訝異得說不出話,但腦中最後的一絲混沌,豁然開朗。原來是兩個男子,難怪那人只會......

楚婆把涼了的肉粥,遞給一臉呆滯的易無憂:‘你不吃,如何有體力?真想永遠躺在這裡?’

易無憂聞言唰的坐起,一個轉身:‘他在我背上做了什麼?來到這裡之後,我就一直使不出力氣!’

楚婆先被又是瘀青又是紅痕的後背,嚇得倒吸一口涼氣,然後滿眼不忍地查看一番,沉聲道:‘是繭針,鯨鯢的絕活!他封住了你的督脈。督脈導陽氣,大穴被傷,雖不害性命,但內力受阻。平日走動無礙,一旦運功,徒勞無益。’

易無憂駭然!比起皮肉疼痛,她更害怕內力盡失。這表示,她逃不出去!

‘快幫我取出來!’

‘要磁石,可島上沒有。’楚婆沈吟道:‘鯨鯢的繭針,一向奪命!但用在你身上,終究留了一手。也許他和我一樣,見識過你的輕功,刺這兩針,不過是不想你任意走動而已。其實你每日運功,慢慢將它們逼出,應該可行。但在此之前,切不能讓他發覺!’

*

綢緞裙衫雖舊,但經過漿洗,帶著一絲日頭的溫暖,摸起來乾淨柔順。

一雙桑木屐,卻是新製,上面綰著五彩布帛,手工精巧。

七寸匕首,劍鞘雕花,柄端鑲嵌紅寶石碎,圖案如花。

易無憂站在枝椏掛滿紅帶的血漆樹下,雖仍一頭短髮,但輕衣緩帶,配上彩屐寶劍,顯得既颯爽,又明豔。她摩挲那把匕首,盯著劍柄的花形,暗道:‘也是凌霄花,看來,之前的‘我’,真的很愛這花......’

‘刀上的是赤玉。是你第一次帶我出海,在一艘盛丘國的劫船上找到的。’

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男聲。易無憂不自覺地發毛,有拔腿就逃的衝動。

‘商人狡猾,想用船上三成貨物騙你離去,你看穿了他的把戲,將藏在艙底的絲綢翻出,還發現他的一雙赤目中,有一隻是假的。你把假眼剜了出來,才知是極其少見的赤玉。回島後,將赤玉打碎,一半在自己的匕首上鑲了陵苕花,一半嵌在我的引雷劍。赤玉,碎了,價值不及完璧的十分之一。大夥都說你暴殄天物。你卻說,這樣比戴個雞蛋好看,呵呵,你一向連耳環都不愛帶,也難怪!’

空氣中的花香,隨著男子的靠近,多了一抹若隱若現的血腥,易無憂不覺後退。

看到她的畏縮,男子眼中的溺愛有增無減。‘沒想到你氣色好了那麼多!你的舊鮫函,我讓人清洗了。其它衣物配件,除了木屐被蟲蠹了,都是以前的,可喜歡?’

聲音的溫柔,言語的關切,令易無憂起了霎那錯覺:眼前的人,不是瘋魔。

‘你為何不說話?’男子情深款款的眼神閃過一絲愧色:‘身子還疼?之前我一時高興......是我不好,原諒我,好嗎?’

易無憂按住發抖的雙腿,鼓起勇氣,抬頭凝視男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

紫華庭,杏林閣。

太醫令-米甫,字豐遒,年過五十,身材中等,略顯臃腫,卻目光爍爍,雷厲風行,與太醫監黃順敬的一臉和氣,迥然不同。兩人分庭抗禮:米豐遒,主醫政,黃順敬,主醫務。

李雄章是七品尚方,屬太醫令之下。米豐遒,知他多年遊醫,頗有名望,加上是皇帝親旨派來的,目的是製逍遙散的解藥,所以不敢怠慢,很快便劃出一間藥室以及三名藥師,供他所用。

李雄章待在藥室,煉製逍遙散已有數日。

手下一名藥師,端來晚飯:‘李尚方,先用飯,讓屬下來吧。’

李雄章聞到飯菜,才感到肚子已餓得發酸。一邊吃飯,一邊看著藥師將配藥再量了一遍,然後放進藥釜,突然站起身,喚道:‘蘇先生,這次要按照用紅筆標明的順序,先放蓖麻油,黑曼陀羅子,花,赤鹽等藥料,文火煮至水剩五成,再下藥引赤石脂。’

蘇藥師指了指案上的皮紙,笑道:‘都寫這呢,李尚方,你放心,先吃飯吧!’

李雄章靦腆告罪,嘆道:‘也不知哪裡出錯,老郎中就是照配方,煉出逍遙散的。為何我們卻屢屢失敗?煉出來的是粉,而不是漿,不能握成丸狀?火候已變更數次......’說著,又翻開手邊的醫書。就在此時,一方素綈,從書中跌落。

他撿起,發現是自己一直貼身帶著的,二哥沐雲鳳抄寫並寄給自己的古籍摘錄:

赤石脂,多出水邊高地,甘,澀,氣溫,無毒,治傷寒下痢,補五藏虛乏。

研細如粉,曬乾,也可火煅,水飛炮製......

赤鹽,鹹,甘,平,無毒,入藥治頭痛諸風,目赤,多淚......

在東海煉藥,和在此煉藥有何不同?李雄章沉吟半日,忽然想起第一次坐船去黎州,船夫指出東海的海水是紅色的事情,靈光一閃,難道是水的原因?

‘李尚方可是想到什麼?’姓蘇的藥師見李雄章又將飯放下,不由問道。

‘蘇先生,此處可有黎州錦濟城的水?’

蘇藥師愣了愣:‘學生未聞黎州的水質有何特異,杏林閣內,並未備下。尚方若要,下官可命人去取,只是要稍等時日。’

‘有勞,務必取錦濟城平民的飲水!’

‘是。’

就在此時,太醫令米豐遒走了進來,表情複雜:‘三槿,隨我入禁中面聖。’

面聖?李雄章與蘇藥師面面相覷。

*

銹庭,上華苑。

瑞武在湖邊亭子,一邊吃酒,一邊看對岸的楓林。

深秋已至,草木蒼色已染上一抹若隱若現的紅。林中的凌霄塔,簷下銅鈴,歷歷可數。

回憶兒子婚宴那一夜,在椒房宮的情景,瑞武神色委頓,連連舉杯......

那晚,黃順敬將銀針從皇后頭頂中取出,又在榻前點起艾草,才退出帷帳:‘陛下,針灸可抑制狂躁,但持久施之,必傷元氣。攻砭之術,不可繼!’

‘那該如何是好?’等待在一旁的瑞武皺眉道。

‘這個,老臣以為......’黃順敬略略遲疑:‘皇后毒癮已深,冒然斷藥,定引發病狀。發病時,就算狂症可控,但免不了冷熱失衡,精氣衰弱之苦,娘娘玉體一向羸弱,如何承受?當下之計,唯有讓皇后繼續服散,等待解藥!’

瑞武聞言,一個踉蹌。一旁的史白麟欺身上前,稍稍扶住,龍體才沒有倒下。須臾,瑞武又覺丹田熱氣上湧,咽喉吞吐不得,發出了幾聲渾濁的聲音後,身子再次傾斜!

史白麟堪堪抱住皇帝,黃順敬見狀,快步上前。兩者一起,將瑞武扶到一側。

‘太醫監,陛下怎麼了?’史白麟見瑞武一臉潮紅,雙眼緊閉,忙道。

黃順敬哎呀一聲:‘真真禍不單行!老夫這就去找太......’

他的話還未說完,瑞武臉上的痛楚乍然一緩。史白麟正一手把脈,一手按在瑞武的背部,似乎在推拿。

黃順敬一怔,竟沒有阻止。

一盞茶後,瑞武恢復意識。凝視滿面倦容的史白麟半日,把心一橫:‘史卿,你懂如何遏止金槿花病病發?’

史白麟搖頭:‘金槿花病?臣對此疾,不甚了了。只是方才感到陛下脈中的陽火兇險,有滅頂之勢,情急之下,只得運用寒氣內力,為陛下減輕痛楚。’

瑞武不禁感嘆:‘世上果然多是因緣際會,許是孤命不該絕!’說完,瞄了一眼黃順敬。

黃順敬會意,對史白麟道:‘皇室罹患,乃大隱諱,不得外洩,違者以謀逆罪論。史執教想必知曉如何應對。’

史白麟知道此言是指自己無意撞見帝后雙雙染病的事情,倉皇一退,重新向瑞武行禮:‘是。’

兩道人影在跟前行禮,打斷了瑞武的回憶。

‘參見聖上。’米豐遒和李雄章拜道。

‘起來,賜座。’瑞武打量了李雄章片刻,心下微詫。沐雲鳳力荐,能破解逍遙散的人並非皓首老醫,乃一端肅青年,膚黑髮黃,十足山野郎中。

‘孤請兩位卿家一晤,只有一言:逍遙散之解,當不遺餘力,刻不容緩!功成之日,紫衣黃帶,金銀玉帛,任君俯拾!’

李,米兩人心下微詫,相顧一眼,同時再拜:‘臣,遵旨。’

五日後,本來要等半月的黎州之水,便由兵部送來到李雄章的藥室,水桶邊上還插著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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