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已半月余,他们抵达天耀西北边境关城的前一天。
她记得清晰,那夜的孤月皎白,在天幕之上高挂,繁星点点间映衬得亮暗分明。
大漠的夜风凄厉刮过营帐顶,吹得人心萧疏。
越是靠近西北边境,越是荒凉。
她失了眠,许是因为常年的习惯,枕边空了,便睡不踏实。
心里也似是缺了一块,有些分外难受。
遂起身穿了衣,她缓缓走出营帐,琢磨着散散步兴许能疏解下情绪。
想着七日前她提笔写给顾瑾珩加急件的信,猜测他是否收到,猜测他的反应,猜测他会否回信,又猜测他是否会嫌弃她的字不够娟洁秀丽,猜测来猜测去。
猜的心烦。
倏地抬头,她发现自己无意识地绕到了莫名的地方。
正准备提步返回去,后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
“睡不着吗?”
韩睿泽正两手环胸靠在一旁的立柱上,挑眉带了几分戏谑看着她。
她点点头,说道:“嗯,睡不着,你怎么在这?”
“我耳朵从小就灵,你忘了?你方才出帐门之时我就听到了,怕你这般貌美如花,若是被人拐卖了可就不好办了。”韩睿泽笑了笑。
她觉得格外有趣,说道:“原是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拐卖的了我?”
韩睿泽撇了下嘴:“有道理。”
“跟我来吧,带你去个地方。”韩睿泽继续言道,随即转身离开。
她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策马跟着韩睿泽走了许久。
一路蜿蜒盘旋,辗转几圈终于上了一个高坡。
眼界一瞬间阔了开,这是在苍穹之下的一片高地。
四周沿边缘向下陡而成崖,高出了平地约莫五丈。
高地之上,星辰更加近了,月光下的远方一览无余。
韩睿泽将她领至高地东南方,指给她看。
那里是一片颇为有名的巨石阵,绵延两里,至今无人得知其形成原因。
她以前也只是听说,当有幸从上方欣赏到此绝景时,只觉得委实震撼。
韩睿泽寻了些枯的胡杨枝,生了火,席地而坐。
将随身带的包裹拆开,掏出了个煮酒的铁架,放至篝火上,又取出了两个酒壶,温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她目瞪口呆,韩睿泽却瞅了她一眼,道:“愣什么愣,快坐下陪我小酌几杯。”
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诶,你还有没有军规了,林华将军若是知道了不得揍你?”她说。
韩睿泽倒很是理直气壮:“你莫说出去不就好,再说如今你是这军队里最大的官,你若是护着我,他还敢揍我?”
她审视着眼前这个无赖,随后也缓缓坐了下来。
“你到底是带我来看风景的,还是带我来陪你喝酒的?”
韩睿泽一边用铁夹拨弄着火上的壶,一边言道:“我知道你有心事......而有些心事是只有酒才能疏解的,既能暖身又能疏怀,你看我是多么的贴心,你当初嫁我多好。”
她有些无言,撇嘴道:“嫁你?那不得整日被烦死。”
随后她望着那片广阔的天地,闻着鼻尖酒香清冽,心绪澶湉开。
“顾瑾珩对你好吗?”韩睿泽慢慢收了轻浮的一面,有些严肃地问道。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思忖片刻说道:“不知道......我之前一直骗自己说他对我很好,但细细想来,不过是一个男子对自己拙荆应有的态度罢了。”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她曾经听到的话:“男人在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在她眼里,顾瑾珩一直都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心底一阵苦涩,倒只有她,在面对着顾瑾珩时,痴蠢得像个稚儿。
韩睿泽嗤了一声,又向她伤口上撒了盐巴。
“若是正常男子会让自己的妻子上战场?他眼里只有他的宏图霸业吧,你当时为何非要嫁给他?”
她须臾间有些伤感,鼻子莫名的发酸。
但韩睿泽说的确是有理,她无可奈何。
只得喃喃道:“谁知道我那么......那么喜欢他......从第一面开始......”
韩睿泽可能忽然意识到自己戳了她的伤心之处,忙取了酒递了过去。
他试着岔开话题,说道:“你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吗?”
她被这个猝不及防转移话题的方式闹得啼笑皆非。
接过酒试了试温度,平静了下心绪。
跟着韩睿泽的话题继续说下去:“怎么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