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睿泽仰头吞了一大口酒,用衣袖抹了下唇际。
惬意中带了几分自得地说:“那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不对,说错了。”
忙摆手道:“那是在一个天朗气清的午后,我爹你爹他们也是在这附近扎营。我爹逼着我把第五套剑法练会,彼时简直苦不堪言,于是我便跟着朱鸿偷了两匹马溜了出来。本是想来瞻仰巨石阵的,远远就望见这篇高地了。我们当时捉摸怎么才能上来,绕了它一大圈,一路崎岖的不行。竟是走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土坡,这才发现了这般美的景象。可惜这地方太偏僻了,连点人烟都不见,也就只有行军打仗为走捷径能路过了。说到朱鸿,这小子......”
韩睿泽说的越发起兴。
她在旁小口抿着酒静静听着。
明月皎洁缓缓西落矣,时间亦一点一点地度了去。
......
第二日申时,裴家军抵达了天耀西北边陲——关城。
在和平年代,关城、淄城及漠城等六座城曾是往来中原与塞外的重要贸易中心。
后来邬族的祖先逐渐开始觊觎中原的资源,多次入侵中原。
天耀遂开始修筑用来抵御侵略的防御工事。
以两丈宽的高墙南北相连,与六座城池的城墙严丝合缝。
是以邬族若是想要进入天耀境内,须得先从这六座城池考虑。
六座城池虽仍继续东西方的贸易往来,但严加了防守。
此前拓跋霍夺下淄城,破城后屠守军,进行了大规模的烧杀抢掠,淄城百姓四散流离。
邬族战斗迅速,只攻不守,在短短十天内急行军连攻下包括淄城在内的四座城池。
郭旻伯父受命领裴家军进行拦截,每战每胜,将邬族打退回淄城以外。
但最后一战在赤山因二皇子萧彬的出卖遭了暗算。
战后淄城额外部署了大队守卫,以防邬族再次偷袭,并逐渐恢复重建。
百姓在四月间都陆陆续续还了家。
而拓跋霍狼子野心,应是提前得知淄城守卫加重,竟突朝关城而来,形势十分危急。
关城的守将知道裴家军即将抵达,已大开东边城门亲自带人迎接。
她只拨了几千精英随她进城,大军则于关城东郊驻扎。
守城将会耗时过多,后有萧彬虎视眈眈,而正面对敌又会导致伤亡过重,因而计划中关城需得弃。
所以她的职责之一,便是撤散关城的居民。
大多数百姓都已在拓跋霍兵临城下不久后举家逃亡,但仍有部分居民坚守着不愿离去,是以裴家军需得挨家挨户搜查才能保证有个别百姓没有被漏下。
若干家庭太过固执,士兵们费尽口舌讲述了战争的危险性,并告诉他们关城的百姓在漠城将得到安置和救济,耗时许久才得以成功劝说。
邬族在西边攻着城,裴家军前去增援守卫。
直至日暮将至,拓跋霍暂时收兵休整,关城同时也方才完尽撤空。
她在督查的间隙随守将去城墙之上走了一遭。
邬族大军的营帐扎在劲弩射程外,只得远远望见其规模宏壮。
然而真实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峻,我方已经有不少守卫中了流箭,被抬下去救治,其中不乏裴家军刚刚参与防守的士兵。
城墙下亦有被投石砸死还未及收尸的邬族人,血红遍地。
巨大的城门被破城锤连撞了几日,已经开始松动,短时间内无法修补。
“城门最多还能维持多久?”她侧头问向身旁守城的副将。
副将答曰:“不过明日。”
这句话让她倦了眉。
若是早一日弃城而去,彼时顾瑾珩的军队将赶不到郦山,到时腹背受敌的有可能不是邬族,而是裴家军了。
但若是将城门彻底封死,倒是能拖延时间,待得邬族全部登长梯而上,却已是离裴家军弃城之时较晚了,拓跋霍不一定会乘胜追击。
思索片刻,她说道:“若是用铁水沿城门中心缝隙浇灌,对两侧稍作支撑,可坚持到后日否?”
副将略带沉思后点头:“应是可行的。”
便得了令下去吩咐士兵。
在高墙之上瞻仰了一下天际,她冀求苍天这两日能护我天耀之士。
随后抬手放至于青砖之上,闭上了眼,心中虔诚。
待得已感受不到指间冰凉,她遂转身从阶梯下了城墙。
那夜是注定难眠的一夜,全军枕戈待旦,等候天光破开云层。
天明之时,拓跋霍率全军列阵城下。
高喊道:“哈,裴家军的军旗?不是听说裴家军此行是由一个小女娃带兵吗?怎地不出来让大爷我们见上一见?”
引得邬族全军一阵讥笑。
这厢韩睿泽担忧流箭繁危恐伤及她,阻拦她登上城墙。
而当她终于劝说了韩睿泽,上了城楼时,底下邬族笑声更是重了几层。
拓跋霍笑的张狂:“还真是个女娃,郭旻一死麾下裴家军竟是连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了,哈哈哈哈哈哈。”
裴家军的士兵们难受此辱,牙咬的狠厉。
手中武器亦是紧握了几分,空气中莫名出现了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