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对她的父亲发过誓,此生永不上战场。
可她却为了顾瑾珩破了例。
那日边关来报,邬族率五万精兵压境。
无人料邬族竟在四月间迅速重整旗鼓,且他们此次打出的旗号是:赴天耀二皇子之邀约,协助平息天耀国叛乱。
于是局势瞬息万变。
分明二皇子萧彬才是叛乱者,邬族此举是可笑至极。
然顾瑾珩算准了一切,却无曾知二皇子为了皇位不择手段至此,竟连叛国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西有萧彬居兵平西城,北有邬族大军压境,他们会合后必将势不可挡,所以必得要先一步阻止他们。
可顾瑾珩的兵马无法和两支军队先后连续战斗两次。
所以他说,他需要裴家军。
日薄西山,她才从议会厅出来。
那个时候萧逸在教书先生指导下,正手捧五经在书房诵读。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她跨过书房的门槛时,萧逸刚读至《尚书》。
她将萧逸叫出了门。
郑重道:“阿逸,明日我与你舅舅将出趟远门,些许数月方能回来。”
萧逸虽年小,可却深知近段发生之事的危险,他担心,于是眼睛刹那有些红了。
抚了下萧逸的脸颊,她说道:“乖,在舅公舅母离开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萧逸牵过她的手,把他的小指和她的小指紧绕,说道:“我等你们,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来拉勾上吊。”
“好,拉勾上吊。”她嫣然一笑。
萧逸从小得到的关爱太少,自然经不起离别。
“一百年不许变。”他说道。
她自然记得自己也曾经应下:
“好,一百年不变。”
可此诺,她没有做到。
......
拂晓的风吹的凌厉,窗柩间的竹篾纸沙沙作响。
夜总是过得很快。
醒后,她去耳房取了她的长-枪。
在她眼中,她的逐日枪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武器。
泛着金属光芒的枪头两边均有刀刃长七寸,锐锋无比。
月白银铁托着枪头印有凸纹,长杆状盈其上铺了黑,尾部银铁纹云圆状收底。
刀锐近枪托的部位,刻着金色小字“璨”。
全枪统长五尺,和她一般高。
父亲将人打造后交由她起名,她却是起不出这什么霸气的名字,便叫了它“逐日”。
赤阳璨璨,逐日而上。
......
夜幕降临前,夕晖笼了半边天,一片金黄。
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终是于黄昏之时赶到林县——裴家军驻扎之地。
驻地建在连碧青山间的一片空地之上,阵势浩大,众人吁停了马在外等候。
军营角塔上的士兵忙吹了号。
少时,有位将士登了塔,声音洪亮:“何人,为何来此?”
那熟悉的声音,让彼时的她不禁笑了出声。
“小猢狲!是我,快开门。”
小猢狲是她给她幼时的玩伴韩睿泽起的外号。
韩睿泽是韩钊将军的二子,可韩钊将军十八年前战死,而韩睿泽的哥哥也死于赤山之战。
他便是韩家仅剩的人了。
和她一样。
彼时韩睿泽见了她大惊,愣了刹那,忙令人开了军营大门。
众人转身下马,她快走至顾瑾珩身侧。
不知为何,在即将面对昔日故人之时,心中多少存了些惶惶不安。她还是想他在自己的身边。
她仰首轻快地对着顾瑾珩绽放了一个笑容。
迎着光无比灿烂,但却僵在了脸上。
顾瑾珩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
像在外人面前一样,依旧冷峻,毫无表情。
其实她早该习惯,顾瑾珩在外从不愿露出对她的半点温情。
一向如此。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认为日久便会生情。
哪怕顾瑾珩和她不至情深,也应当是有些感情的吧。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意识到,她错了。
那些日常独处时露出的些许柔和,亦是他的伪装罢了,只是为了裴家的军权。
后来每思及此,她都会露出自嘲的微笑。
带着苦楚。
韩睿泽那时带人至门口迎接。
她嫁与顾瑾珩已过五载,五载不曾入过军营,亦不曾得见故人。
韩睿泽的五官长的开了,却是更俊俏了,岁月让这个弱冠之年的男子变得越发成熟。
但性子却同当年如出一辙,一样的欠揍......
他笑容轻佻,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哇这么多人,裴奈你带着姑爷回门来了?”
顾瑾珩的手下听此言,剑已开鞘,场面委实有些不太愉快。
抬手做了个手势,顾瑾珩止住手下。
她也忙不迭揪了顾瑾珩的衣袖,说道:“这个家伙一直如此顽劣,莫与他一般见识可好?”
顾瑾珩仍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