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官刚醒来立刻把耳机戴上,把枕头垫高,反曲臂肱,枕到胳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而呼出,给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昨晚他又梦到他父亲了。
他把被子往下蹬了一点,让清凉的空气覆盖上来,抖擞了他那如雕塑一般硬朗的上半身,腹肌之间的汗液一瞬间气化,干爽,从而紧实,一如一排起了粉末的砖块……
梦到什么了呢?
自己和弟弟正坐在客厅打电动,隐隐约约听到父母房内传来异样的声音,这声音掩盖在一段儿嘈杂的音乐声中,异样的声音显得极为克制,然而还是被弟弟听到了。
洪扬:“哥哥,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吗?我当然听到了,不过……
我回复:“听到什么了?摇滚吗?”
洪扬:“是‘嗯嗯啊啊’的声音啦,不是摇滚。”
弟弟年龄尚小,声音尖锐,女人的娇喘声他学得很像,但双眼露出的无知感表示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回复:“嗯嗯啊啊的声音?没有吧,快!专心点!我们的战队要输了!”
弟弟摘下VR,径直向父母的卧室走去。
我吓了一跳,连忙上去阻拦,然而为时已晚,弟弟对我做出“嘘”的手势,父母的卧室已经被他推开一个缝儿,就这样,我和弟弟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
父亲赤裸着,用绳子勒住母亲的脖子,母亲被勒的满脸通红,然而父亲像野兽一样捂住母亲的嘴,不让母亲呼喊……
而那异样的充满克制的声音就是母亲极力发出来的。
弟弟被吓坏了,我连忙把弟弟抱起来,带到阳台。
洪扬大叫:“妈妈死了诶!我们要救妈妈!”然后捶打我的脊背。
我告诉弟弟不会的,并没有说“这已经不是父亲第一次这么对母亲了”这样极具说服力的话。
我回复:“妈妈不会死的,母亲会活下来的。”
那天母亲确实活下来了,不过五年后,母亲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死在了父亲的绳子底下,所幸那时的弟弟已经被天洲学府破格录用,不在家里,没有看到那个场面……
父亲疯了。
滴答——
塑造启动。
系统音:“请问,需要修改记忆吗?”
洪官:“修改吧,还是老样子。”
系统音:“收到,记忆修补模式启动,即将为您塑造一个幸福的人生!”
两秒后,洪官对于梦里发生的事全然忘记,一把梦幻的剪刀将刚才的不快统统剪去,转而用另外一块精美的“绸缎”补上:
自己和弟弟洪扬打着电动,父亲坐在我俩中间热心指导,时不时鼓励般拍拍我与弟弟的肩膀,而母亲就笑着看着我们仨,在厨房做着草莓奶昔,小刀切断草莓磕碰到案板,发出笃笃笃的响音。
系统音:“您昨晚的梦很甜美诶!”
洪官眼里闪过一丝迷茫,而后被突发的笑意取代:“是诶!我梦到和父亲一块打电动了!母亲还给我们做草莓奶昔呢!”
系统音:“怪不得看您一直笑呢。”
“哦?是吗?”
洪官不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从手指尖端渐次传来胡茬的锋锐、油脂的黏腻,以及,水渍的湿润?拿起来一看,指头蛋上竟覆盖了薄薄一层泪水。
我流泪了?但是脸部明明因为笑而凝聚出两个酒窝呢,怎么回事?
洪官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这种疑惑只是一瞬,随即满心雀跃,一把从床上跳起,全身赤裸地对着窗外大喊:“美好的一天要从健身开始哦!”
系统音:“一小时健身模式启动!”
刺啦——
洪官一把拉开窗帘,窗外一片迷蒙,这是独属于福兮城上城区特有的美景:滚滚云海,楼林掩映其间,两者被东方升起的晨曦浸染得一片赤橙。
“OK!”洪官大呼,“不健身对不起这样的景色呢!”
“可是不能空腹健身哦!这样对身体不好……”一道甜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洪官转身望去,一位身穿素色旗袍的女子推着一辆餐车款款而来,餐车上盖着一个大盖子,女子笑着将大盖子移到从卧室中央升起来的长方体茶几上。
揭开大盖子,露出底下完美的煎蛋、滋滋作响的牛排、翠绿水嫩的香芹,以及红扑扑的西红柿,以上全都码放在一个白色大圆盘里。
“青儿早上好!”洪官叫道,光着脚,赤裸着走到叫做青儿的Eve机器人面前。
青儿微微一笑,在洪官走过来的时候,从沙衣柜拿起一件袍子披在洪官身上。
洪官:“谢谢。”
青儿:“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然而乖巧地坐到洪官身旁。
洪官狼吞虎咽,青儿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睛都不带一眨。
洪官被看得有点害羞:“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呢?”
青儿:“味道怎么样,喜欢吃吗?”
洪官点头:“好好吃呀!”
青儿笑了:“好吃就行,我每天都给你做!”
洪官:“谢谢。”
“别动!”青儿忽然小叫了一声。
洪官刚伸出的刀叉停了下来,以一副“怎么了”的表情看向青儿。
青儿:“嘴角挂了点蛋液,我给你擦!”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条毛巾,为洪官擦拭。
洪官一动不动,青儿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其嘴角的位置,有种牙医看病的既视感。
洪官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好了,可以继续吃了!”青儿说。
吧嗒一声。
洪官放下刀叉,可盘子里还有半颗煎蛋、半片牛排呢!
青儿慌了:“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吃了?”
洪官一把握住青儿的手:“青儿,嫁给我吧!”
青儿出现短暂的信息接受不畅所引发的眼部抽搐,继而说:“可是,机器人是不能和人在一起,会被报废的。”
青儿把脸别了过去,洪官绕过茶几来到青儿面前,跪在地上:“没事的,只有我和弟弟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青儿:“不行的,我们有定期的检测,会被发觉的。”
“没事,这点,我想弟弟会解决的。”
“真的能解决吗?如果可以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太好了!”洪官一把捧住青儿的脸,“我太高兴了。”
青儿温柔地把洪官的手拨下来,裹住,放到膝盖:“快吃饭,还有一杯你最爱喝的草莓奶昔呢!”
洪官:“好的!吃完饭我们一块健身,然后开启完美的一天!”
青儿:“真的吗?我太喜欢健身了!也太喜欢完美的一天了!”
说着,兴奋地站起来,高兴地蹦跶了两下,身上的素色旗袍渐渐退却,露出底下娇媚的身躯,离子飞逝之间,已然换了一套装束:
上半身运动马甲,下半身运动紧身裤,绑了马尾,浑身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嘿,你先跑,我马上吃完。”洪官说。
“OK!”
只听“咳嗤”一声,客厅尽头的空地忽然升上来一系列健身器材,有跑步机、动感单车、椭圆机、划船机、俯卧撑架、壶铃、拉力绳、举重架、史密斯机。
一块屏幕从天花板上弹下来,屏幕点亮,显出两位正在跑步的俊男靓女,两人都是运动打扮,一蓝一红,时不时相视一笑。
这期间,动感又具活力的音乐从天花板倾泻而出,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快来哟。”
青儿已经在跑步机上快乐地奔跑了,抽空向后招呼了一声。
“哦!这就来!”
洪官放下刀叉,将身上披着的袍子脱下来重新换了一套运动服。
袍子掉在地上,一角耷拉在床头,床头接了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了一张全家福:
洪官、洪扬(弟弟)、洪海(父亲)、余韵(母亲)。
大人们依偎在一起,膝下是玩闹的兄弟俩,仔细看,母亲余韵和青儿长得有点像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