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层人声鼎沸。
下楼梯的时候，风起没踩稳差点滑倒，抬脚一看原来是个香蕉皮，引得靠在楼梯口的两名少年一阵嘲讽。
其中个头稍高的一位头上蒙着红色的头巾，画了烟熏，高鼻子，嘴里叼了一根牙签，不经意地问：“地上来的？”声音低沉。
风起：“嗯。”
这时，另一位少年不知何时蹿到风起的身后，像蛇一样缠住风起的身子打量起来，鼻子暧昧地从风起的耳根嗅到脖颈，随后发出一道锐鸣：
“香，地上的空气，滑嫩的皮肤，因果，喜欢。”
风起被嗅得着实有些不自在，抖了抖身子，少年又爬回到墙上，胳膊像藤蔓一样扒在上面，身姿婀娜，面朝墙侧望风起，细胳膊上套了一个个用干草编的镯子。
“去哪儿？”红巾少年问。
风起拍了拍手里的蛇皮袋子：“收垃圾。”
红巾少年“哦”了一声，他旁边的那位“蛇”年悠悠然地说：“我是诶……”
风起呆住了。
红巾少年邪魅一笑：“有认识的朋友？”
“鼠。”
“鼠？”红巾少年面露惊讶，思考了一会说，“我叫赤霄，旁边这位叫绿鸢，我们是鼠的朋友。”
“哦，和鼠是朋友啊，我叫风起，收垃圾的。”
“鼠，许多天没出来，他的味道，我都忘了。”绿鸢说。
“哦，我一会儿顺便看看他，再见，两位。”
绿鸢：“别忘了，我，垃圾，在这里等你哦。”
风起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踏上去03层的楼梯，拐弯时，听到赤霄嘲讽地说：“你这垃圾太大，装不进垃圾袋诶。”
绿鸢也不生气：“是吗？可是，垃圾能变换体型呢。”
说罢，倏地趴到地上，当着赤霄的面收拢四肢，只听到关节发出一声声爆响，整个人折叠成一个诡异的姿态，随后一个360度的探脑：“这不，就好了吗？”
赤霄仍不以为然，将脸别到一边，嘴里咯吱咯吱的咬着，牙签崩到了鼻尖。
03层是农贸区。
走廊上摆满了从地上贩运下来的瓜果蔬菜以及死掉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肉食。
“小伙子，来一条？”
一位尖鼻子彷如巫师的老太婆用一根细杆敲了敲风起的腿脖子。
“什么？”
风起朝下一看，老太婆坐在门内的阴影里，只留脸面与脚在外面。
脸上长了毒疮，眼睛昏黄，嘴唇干薄；腿上的体毛好像被烫过一样缩在一起；没穿鞋，脚指甲又黑又长；脚下铺了一片绿白相间的雨布，雨布上陈列着产品。
所谓产品，都是些巴掌大的肥虫。
老太婆嘿笑着信手抓起一条肥虫，用弯刀划开肚子，瞬间溅射出一股股翠绿的汁液，汁液滑到手上，倒像是枯枝一般的手被割开漏出新绿似的，递过来让风起看。
一股奇异的香味幽幽而来。
风起还是有点怕，不敢接。
“老太婆，给我来一条，地上的小伙吃不惯这个。”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
老太婆嘿嘿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将杀好的肥虫递给了说话的彪形大汉。
大汉一身黑色劲装，手臂的肌肉像充了气，硕大无比；胡茬满面，对着肥虫的肚子就是一阵吸溜，发出如啃西瓜时的的声音——沙沙沙，一边嚼，一边笑着俯视着风起。
“甜虫，甜的。”彪形大汉说。
风起：“……”
“小伙子，打哪来往哪去啊？”
“哦，收垃圾。”
“收垃圾？”彪形大汉念了一句，继而说，“巧了，我店里就有不少纸盒，收吗？收就跟我走。”
“好！”
风起也不能推辞，只好跟上。
“我叫豪爵。”半路上，彪形大汉说，“你呢？”
“我叫风起。”
而后便是一阵沉默不语。
叫做豪爵的男人带着风起跨越一条条爬满伤疤的细腿、一声声叫卖、一个个鸡笼、三只毛发动人的小猫、一只爬到地上的蜥蜴。
一只肥虫从案板滚到地上，被豪爵的大脚一脚踩爆，豪爵给案板扔了15块钱，潇洒离去。
一路上人们叫着“豪哥好”“豪哥去哪”“豪哥吃了”诸如此类的问候。
豪哥都是一边吸食甜虫一边回应：“嗯。”
看样子是一个颇有威望的人。
两人行至中段儿一个卖杂粮的商店前，豪爵突然停下，将手里吸干的虫皮一把丢到深渊。
嗖——
白绿相间的虫皮在空中划出一道悠扬的曲线，穿过一根根交织的电线，打在04层拉着的横幅上，继而弹到05层红灯区晒着的一条胸罩上，直到最后没声没影。
忽然一声尖叫：“哪个杀千刀的把虫皮丢到老娘刚洗的衣服上！没娘养的让我养！”
风起透过栏杆向下望了一眼，但见一个穿着风骚的女人趴在栏杆上对着上方一阵搜寻，离她三四米远的地方，挂着几件水淋淋的衣物。
“不用管她。”豪哥说。
“哦。”
豪哥下了楼梯：“底下可有朋友？”
“鼠。”
“鼠？那小麻杆啊！”
“豪哥认识？”
“来我店里买过卡。”
“哦，这样，我们去哪？”
“4层103号商铺——豪哥能量补给站。”
“豪哥开的？”
“嗯。”说罢，意会言深地瞅了风起一眼。
很快，两人来到所谓的“豪哥能量补给站”前，门面小小一间，门头用灯牌写着“豪哥能量补给站”四个字，夹在“卡影之家”与“机械改装室”之间。
“豪哥回来了？”
卡影店外坐着一位叼着烟的小瘦猴正在打电动，觑了豪爵身后的风起一眼，又把眼放下。
“回来了。生意怎么样？”
瘦猴：“正经影片没卖一张，动作爱情片倒是卖了十部。”
豪爵轻轻地拍了拍小瘦猴的肩膀：“后面是你的主业。”
瘦猴：“也是，正经影片是梦想，动作爱情是生活。”
豪爵笑了一声带着风起进了店内。
地上被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摆满。
“nuo，地上这些都是，你看着办吧，有什么问题找我，好？”
“OK。”
豪哥说罢，信步走到柜台里面，掀开一道珠帘，珠帘刷拉拉的响，隐没豪爵宽大的身影。
风起这时才注意到柜台里面有一位戴着圆框眼镜的少年，少年正拿着卡笔制作卡片。
风起沉默不语，一边折地上的纸板，一边打量。
这是一个兜售能量卡片的店铺。
一进门两边各摆了一个蓝色两米高的货架，左边的货架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能量卡、矿卡、飞行卡；右边的货架则放着各种颜色的功能饮料。
其中一款饮料橙红色，包装纸上画着一个男人拥抱女人的剪影，风起瞬间明白招牌里“能量补给站”延伸出来的含义。
而地上的纸板，就是这些功能饮料的第一包装。
或许是踩纸板的响动惊扰了柜台里面的少年，只见少年吧嗒一声放下笔，继而用手掌撑住尖俏的下巴，一双蓝眼就那样眨也不眨地盯着风起干活。
风起感受到这灼人的目光，于是向上看去。
少年：“嘿，我也在工作。”
知道制卡时需要足够的安静，风起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少年摆摆手：“不打紧，总之，工作是需要格外专心的。”
说完便埋头苦干起来，像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五根白皙的指头插进茂密的发里好一阵挠，嘴里发出弱不可闻的疑问：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风起把手往衣服上一抹，径直往柜台走，神色和气。
少年：“闭嘴即可。”
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