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时间倏然而过。
“凡子，快来，你阿爹回来了，又住我们家了。”刚刚采野菜回来的廖凡就听到了二狗子在大呼小叫。
“咋了，他回来就回来呗，只要不去我家，爱去哪去哪。”廖凡一脸的无所谓。
“大赚啊，龙胆翻了三倍，兵叔发大财了。”
“他发财与我有什么关系，钱我又不会去用。”
“哎呀，你低个头不就好了，君姨……”二狗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廖凡打断。
“二柱，你要是再说这样话我就翻脸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又研究出来一个新招数，下午肯定打的你满嘴牙。哈哈哈。”
“嘿嘿，你小子皮又痒了是吧，下午小爷给你松快松快。”
“凡子，这是疯了啊，我阿爹回来说，蓝喇叭花已经涨到十两银子了，村里来人收花了。”
“这花不是已经采绝了，怎么还有啊。”
“就是采绝了才涨价的啊，我阿爹说现在很多人都只收不卖了，还等着涨呢，我家那束十两银子卖掉了。”
“那就祝你兵叔发大财吧。”廖凡一脸的郁闷。
“二狗子，这收花的商人呢，跑哪去了？”
“不知道啊，前两天还在村里看到的呢，我回去问问我阿爹。”
“凡子，不好了。我阿爹回来说县里、州城的收花铺子突然都关了，好像中央大陆的人回去了。”
“关就关呗，你家钱也赚够了吧。”
“我家没赚啊，我阿娘不让我阿爹卖花，说是钱来得太快不安心。”
“凡子，你听说了么，最近咱们县城各个镇上来了好多卖花的，有几百朵的，还有上千朵的呢。”
“卖就卖呗。”
“不是啊，现在中央大陆的人回去了，这花没人要啊。”
“没人要就不卖呗。”
“哎呀，现在这帮卖花的要亏死了，蓝喇叭花已经值不到一两银子了。”
“凡子，跟你说个事，你阿爹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他只要不回我家就行，随他在外边怎么潇洒去。”
“那个，凡子，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兵叔他这次是回来卖花的。”
“现在卖花？”
“你先别急，我阿爹已经帮兵叔在处理了。应该能回点本。”
“关我何事，他没赚到钱，他自己受着呗。”
这其实只是一个小计谋罢了。人的贪心总是没有尽头的。廖兵终究还是被抬回了家。廖凡回到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面无表请的娘亲，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红的小妹，面色发苦又怒气冲冲的小弟。
还有一个人，他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眼神空洞，与往日的风采截然不同，再没有了嚣张的气焰和跋扈的态度，彷佛一个死人。
也许是留意到廖凡进来了，头发枯槁的廖兵费力的转过了头，好像有什么气力突然注入了他的身体：“你给我出去，你这个逆子，我不想见到你。”
廖凡并没有动身，其余三人也没有说话。
“娘亲，把他抬到我和弟弟那屋吧，最近我和弟弟就去门口的柴房睡觉。”
“嗯。”廖相维答应了一句，转身走出了家门，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了，他的心却比天气更加的寒冷。
廖兵回来了，比他回来的消息更让廖相维心寒的是廖兵带回来的东西。
那是一张高达三百两的借据。听说廖晨大叔已经帮廖兵把最近的利息还了，还留给了廖相维三两银子。
廖相维从不愿意欠别人人情，每次拿东西回家的都是大哥廖凡，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已经十岁的他，早慧早熟，对三百两其实比家里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分量。
心中的绝望在堆积，甚至廖相维开始惶恐，他不知道大哥会怎么处理，也不知道这钱该怎么才能还上。
廖凡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并没有说什么抱怨的话，也没有将怒气撒到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头上。
廖凡先去找了廖晨，得知还有不到十天，放贷的人就会来收下一批利息。也不多，十两一个月，相对于三百两的本金来说，这个利钱确实不多。但是廖凡拿不出来。
随后廖凡又去了学堂，将弟弟廖相维托付给夫子照顾一段时间，十天，请夫子照顾十天就好。最后去找了廖二柱，将小三儿托付给了他，拜托他每天带三儿去挖点野菜。
此时廖凡家里就剩他一个男人了。他并没有说什么安慰娘亲的话，廖凡只是告诉娘亲，他最近在打熬气力，要多吃点饭。徐湘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来一把刀。
这是一把没有刀鞘的刀，被厚厚的油纸裹着，抽出来的那一刻，寒光竟照亮了屋顶。
廖凡觉得这刀有点重，怎么能不重呢，这是轩辕王朝的战刀，握住它的都是百战锐士，而廖凡今年，不过一十二岁。
廖凡去了演武场，每日的陪练从同样年纪的少年，换成了武正廖光。
廖光没有用武器，只是不断在指点廖凡一些杀敌的招式，他甚至都没有问廖凡发生了什么。其实廖家村就这么大，廖兵的事情又怎么瞒得住呢。
廖光也没有劝廖凡什么，一个男孩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男人？只有血与火的考验，才能让他担起该负的责任。
“村长，小凡他家的债可怎么办啊。”廖晨心事重重的对村长廖东说。
“自己欠的债自己还，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小兵都那个样子，小凡家里又只有一个女人，怎么能还的掉呢。”
“阿晨你不用担心，我看廖凡这孩子有办法，咱们先别急。”廖光嘬了口茶说。
“你去看看小凡最近在干什么，他是要拼命啊，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打的过那些催债的呢，就算这次打赢了，下次呢，下下次呢。”廖晨还是不放心。
“我看那，小凡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你们都别慌，廖兵做的孽，没道理他自己不还，让一个孩子替他还。”村长廖东一锤定音。
十天为一旬，看似时间很长，可以做很多事情，对于廖凡来说，太短，短到他想将自己的武功提到大成都做不到，而该来的终究是跑不掉的。
这一天，廖凡没有去挖野菜，也没有去演武场，只是不停的在擦拭娘亲给自己的那把刀。
世间财帛最动人心。
讨债的人如约而至，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人，一把刀。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孩，一个小男孩。一把刀，一把开过仞的好刀。
“叫你家大人出来，小屁孩，这事你管不了。”
“你既然来了，那就是为此事而来，我也来了，那就是为解决此事而来。这和我的年纪无关。你要的难道不是钱？”
“我要的确实是钱，不过就你？能给我拿钱么。”
“不管怎么样，钱还是要还的，不过在还之前，还是得先打过一场。”
“就凭你？”
“就凭我。”
对面要账的一共有五个人，不能指望他们行君子之道，多半是一窝蜂五个打我一个。但是这五人里面只有一个有功夫在身，其余四个不过地痞流氓，不足道。
这唯一一个有功夫的，却是武境大成的好手，我很难敌得过，不过事已至此，总得先逼他一下。
廖凡心中谋算已定，却没有等对手来攻的想法，自己身后就是娘亲，怎么能让他们去打扰娘亲呢。
廖凡拖刀而行，直向对面冲来，五人中只有会功夫那人瞅了一眼，其余四人皆不当回事。不过那人在看清楚廖凡只有武境小成之后，便不再放在心上。
要知道武境三重，每一重之间都是天壤之别，别说一个武境小成，就算十个也不是他武境大成的对手。
也许廖凡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但是他知道廖光就是武境大成的高手，而他在廖光手上，走不过三招，这还是廖光相让的结果。
这意味着廖凡也许只能出一刀，而且出完刀还不能失去战力，因为对面还有四人。
廖凡冲的极快，战刀在石板上划出点点火星。
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星总归是出来的。
廖凡轻轻的侧过身去，同时转动的还有那柄战刀。
寒光瞬间照在那位大成高手的眼睛上，廖凡只察觉他眯起了双眼。
于是廖凡滚刀，抬手，并没有想象中的火星四溅，只有廖凡一把刀正插在那人的胸口。不过和大成高手所预想的不同，他眯起了双眼，却没有架住廖凡的刀，而廖凡的刀也没有从他的心口插入后背穿出。
廖凡的刀是从后背插进去的，寒芒闪烁对手眼睛的那一刻，廖凡看到他眯起来的双眼就知道对面这位大成高手并没有完全失去视野，于是他选择了一个一般对决很少有人使用的招数，钻裆。
这其实本是一个很无赖的躲避招数，但是廖凡在钻出的那一瞬间就反手握刀向下插去。
这也是他最熟悉的用刀方式，他每天都会用这种方式，铲去野菜身边的浮土，只不过这一次，他铲去的是一个人的性命。
武境大成的这位所谓高手，至死都睁着双眼，也许从他成为武境大成的那一天起就预料过自己未来的一千种死法，但其中绝没有被一位十二岁的少年一刀毙命这一种。
剩余的四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嗓子眼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脚彷佛被沾在了地上，动也不动。
廖凡杀人之后并没有继续挥刀斩杀其余四人。
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血并没有溅到他身上，甚至他的身上都没有伤口，他就斩杀了对面这位高手，但是此时他心中完全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惊恐和错愕。
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一击功成。
也许那四位无赖这时候拔出自己的刀给廖凡来一下，就会毕其功于一役。
随着一声惊恐的嚎叫，那四位无赖终于反应过来，随即作鸟兽散。
廖凡再也顾不上自己的恐惧，大喝道：“都别跑，我不杀你们，你们给我带句话回去。”
听得这话，有一位无赖终于还是停下脚步。
“爷，有事您吩咐。”
“告诉你们背后的主债人，廖兵这钱，我廖凡替他还了，但是我现在还小，没办法一次性还清，你叫他来找我一趟，我们重新签订契约。”
“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境清贫，要想将他的损失全部弥补回来，打我们一家的主意是行不通的，所以，我只会还他的本金三百两，听清楚了？”
“爷，听清楚了。”
“复述一遍，你们就可以走了。”
“是，爷。您说请我们老大来和您重新订约，只归还三百两本金，不收利息。”
“回去告诉他，我廖凡说话算话，这钱一定会还。”
“小的明白了，这就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