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凡一路打着拳,小跑着回到家中,还没进门,便大声高呼:“娘亲,你看我今天拿到了什么,娘亲,快出来看啊。”
家里炊烟袅袅升起,显然徐湘君正在做饭,不过也许是厨房的声音太大,徐湘君并未出来,估计是还没听见廖凡的呼喊声。
当先跑出来的却是小妹廖思邪,小思邪跑步姿势也是十分奇怪,只见她翘起了脚尖,只用脚后跟着地,好似做贼一般。
“哥,小点声,家里来人了,快把东西收起来。”小思邪左手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右手却指着堂屋,小声地提醒廖凡。
廖凡一下子就醒悟过来,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先是把参须扔到院子里用来烧锅的草垛中间,然后将廖光给他的兔腿递给小思邪,叫她赶紧藏起来。
只是还未等小思邪抱着兔腿跑出院门,就听到堂屋传来一道颇具男性特征的深沉嗓音:“站住,手里拿的是什么,三儿,拿给爹爹看看。”
廖凡抬起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性身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此人宽眉朗目,长发飘然落于身侧,一袭淡青色长衫配着一件玄色宝织坎肩显得既温暖又昂贵。
而他脚下穿的则是乌云盖雪鎏花短靴,映衬着整个人大气深沉。再看容貌,五官方正,四肢修长,端的是一副好皮囊,说是大户人家的家主也不为过。
廖凡见到此人,却是立刻将脸拉了下来,刚才的喜悦之情一下子消失,站在原地的已不再是拿着参须和兔腿,准备给娘亲和小妹一个惊喜的少年,而是一头正在舔伤口的野狼。
他直勾勾的盯着这个男人说道:“廖兵你回来干什么?三儿手里的东西是我给的,你想要?”
廖兵却是毫不在意他大儿子的眼光:“怎么,当儿子的孝敬孝敬阿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你拉着个脸算怎么回事。”
廖凡晒然一笑,“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已经有半年没有回到这里,而我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又能怎样?我永远是你老子,赶紧把东西拿过来给我瞧瞧。”
“你想要,那就来拿,看看你能不能拿得到,也顺便检查检查我的武功进度。如何?”
“唷,你还真是翻了天了,徐湘君,你给我出来,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关我娘亲何事,这个家不欢迎你,出去。”不知何时,廖相维也回来了。
“大郎,二郎,不得无礼,他终究是你们的父亲,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徐湘君听到父子的吵架声,终于走出厨房。
“娘亲,思邪不喜欢这个父亲,不想和他一起吃饭。”
随着小思邪的最后一句暴击,廖兵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你们想干什么?吃我的喝我的,现在难道还想将我撵出去不成?”
“徐湘君,你们徐家还真是好家教啊,父子反目,稀松平常,谁叫你把你家那一套带到我廖家的,你要记住,这里是廖家村,不是你徐家大院。这难道就是你们徐家的家教?”
徐湘君被气的满目通红,尚未来得及答话。
廖凡却缓缓走向廖兵,看着他父亲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廖家的家教就是教你抛妻弃子的?爷爷的一世清名就是被你拿来向狐朋狗友卖弄的?我们三人自小跟随母亲,你可有半分出力?谈什么吃你的喝你的。”
说完只见廖凡面向徐湘君长揖到底:“请娘亲宽恕儿子不孝之罪,然生而养之,断头还之,生而未养,陌路待之,生而弃养,仇寇视之。”
“此人虽是我父,却抛妻弃子,徜徉江湖,上不赡养父母,下不哺育子女,与禽兽比之,尚不如也。望娘亲宽恕儿子此次违背母命,若有责罚,儿子一人承担,请娘亲莫要动气。”
徐湘君听罢,情不能自己,潸然泪下,掩面回房而去。
廖兵见徐湘君离开,变得更加愤怒:“我确实回家较少,但是我有我自己的大事要做,你们有你们阿娘难道活不下去?”
“我看不是好好的嘛。这次回来,本来是要带你们一起去城里居住的,我大事已成,赚取不知多少钱财,本想着带你们娘儿四个一起过过好日子,既然你们是这个态度,那就免了,大丈夫岂能为妻子所累。”
“不欢迎我?那我走就是了,这破屋子我住的都嫌膈应,也就你们四个还当个宝贝。”
廖兵又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然后继续说道:“廖凡你给我记住了,以后遇事可别来求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完摔门而去,然天色已晚,不知所踪。
廖凡见状,却也没有回嘴,亦不曾阻拦廖兵离开,只是摸摸小思邪的头,从草垛里拿出参须,随即又朝着廖相维说道: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来骚扰我们了,这是我今天从二狗子家里赚来的参须,你拿去煮了,给娘亲熬点水喝。”
随后又蹲下来,面对小思邪说道:“三儿,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抢你的东西吃了,我们一起照顾娘亲好不好。”
廖思邪和廖相维竟都不反对,廖相维接过参须去了厨房,廖思邪抱起兔腿,蹦蹦跳跳的跟着二哥走了,想着晚上可以加个餐。
廖凡看着弟弟妹妹离开,脸色变得沉重,他在廊下站了一会,逐渐下定了某种决心。
只见他来到里屋,隔着门向徐湘君跪下:“娘亲,以后家里一切有我,孩儿虽小,却已可成娘亲依靠,弟弟妹妹尚幼,以后由我陪着娘亲一起抚养长大,希望娘亲忘掉这个人带来的伤痛,以后的日子,孩儿陪着娘亲一起面对,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说完廖凡一拜到底,良久没有起身。
过了许久,却听见屋里一声长叹,徐湘君缓缓说道:“你就是太冲动了些,你父亲这次回来听说是卖龙胆赚了不少钱,准备带我们去县城居住的。”
“他的确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你也不可对他如此无礼,招待他几日就罢了,你还不知道他的性子,他又岂能真的带我们去县城里生活。不过是一时愧疚之心发作,想对我们母子四人做些补偿罢了。”
廖凡抬起头,却仍然没有起身,举手合揖道:“娘亲说得有理,但是时至今日我仍然不会相信他会回心转意。”
“自我出生至今,他回家的次数就屈指可数,而且每次回来都是要钱。爷爷的银钱早已被他取光,上一次更是逼着我们卖掉了家里一半的田地。”
“这次即便是发了财,可就凭他那挥霍无度的作风,这些浮财又能维持多久?娘亲说的愧疚之心又能维持多久?到时候还不是被他撵回来,倒不如早些断了,日后我和相维长大,也能不必受此牵连。”
徐湘君不再说话,廖凡却仍是跪地不起。
里屋的门终于打开,徐湘君爱怜的扶住廖凡的侧脸,“咱们家的小凡长大了,为娘不想将那些大道理讲与小凡听,但是小凡你要记住,不论你做了何种决定,只要自己不后悔就好。”
“凡儿记住了,娘亲今天也累了,晚饭就让我们去做吧,请娘亲放心,凡儿不会因此后悔。”
一夜无话,廖凡家里从未像今晚这么安静。
也许十二岁的廖凡,十岁的廖相维,四岁的廖思邪,还有大受震动的徐湘君都没有想到,影响了他们一家四口十几年的廖兵,在今夜之后便消失在他们眼中,可是廖兵带来的影响却深刻的留在他们的心里。
第二天一早,廖二柱就来敲廖凡家的门,原来昨夜廖兵住在他们家了,而一大早,廖晨和廖兵便结伴去往县城卖货了。
“凡子,你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兵叔这些年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不过你放心,君姨有你有相维,还有我呢,等十五岁咱们结拜了,那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你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君姨就是我阿娘,你别怕,咱们一块照顾君姨。”二狗子一脸郑重地向廖凡说道。
“去去去,谁怕了,这么多年他不在,我们一家人不是好好的,我现在啊,开心还来不及呢。”
“不过凡子,我听我阿爹说这次兵叔真的赚了不少钱,你咋不开口找他拿点,给君姨治病呢。”
“在他眼里,娘亲哪有他那些狐朋狗友来的重要,况且娘亲的病又不是个急症,得慢慢调理才行,你觉着他会长期给我娘亲瞧病么。”
“嘿嘿,我觉着不能,兵叔干不出来那事。”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觉着。”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的向林子那边走去,廖凡顿时觉得自己心里也没那么烦闷了。
廖凡今天倒是有不少收获,尤其是下的兽笼里面,不仅来了只大青虫,还跟进来一只鸫雀,又大又肥。
走到村口,二狗子突然对廖凡说:“以后兵叔有消息我告诉你啊,你就当听我说书给你听了。”
“滚蛋,老子不听,走了,回家,下午演武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