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怒道:“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全因你们说那刘雄是个粗人,没想到他心细如发,布下陷阱等我们入彀!”
黑衣人道:“他妈的,休得聒噪,且问你道出主人姓名没有!”
老者哂笑道:“老子受遍了酷刑也没吐露半个字!要是唤作你们,不待打便全招了!”
黑衣人丢出一把短刀道:“你现在是要犯,被人抓获必定牵连主人,我不想杀你,你自尽吧!”
老者愤怒道:“什么?我要见爵爷!我为爵爷出生入死,我是爵爷心腹,爵爷不会如此对我!”
黑衣人一怔,随即讥讽道:“什么心腹,你现在是爵爷的心腹大患!你再不自裁,老子就送你上路!”
老者双目赤红道:“他妈的,你是府中什么人?我跟随爵爷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你他妈还光着屁股玩泥巴!”
黑衣人冷冷道:“老黄历了,你连爵爷为社么要杀刘雄都不知道!还敢妄称心腹!”
老者顿时语哽,长叹一口气,道:“他变了,自从做了国舅爷,他就变了...”
说着拿起匕首就要向脖子抹去,却被那黑衣人一刀挑开。
“想死?呵呵,先看一看这位是谁!”黑衣人笑道。
刘雄从巨石后转出来,缓缓道:“事到如今,不如痛痛快快召了,省得再受皮肉之苦!须知你在此处,再无获救道理,残肢断臂,挖眼削鼻,全由我来炮制!”
老者看看着刘雄,再看看黑衣人,苦涩道:“你不应叫刘雄,叫刘狐差不多...”
......
黑衣人姓王名申,乃是江宁小苏将军府中的亲兵,与刘雄一见如故,从此跟着刘雄在淮阳闯荡,他当时说,“雄爷将来是做大事的!”
刘雄听了只是笑,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老者见事不可为,索性竹筒倒豆子,全部说了,他叫赵会,乃是定天十九年威海军马军佐领,时为鲁山伯郑棠的帐中亲军,后又充作伯爵府家将,这些死士,无一不是鲁山伯的部下,前半个月,鲁山伯把他们一行十人召集在一起,让他们前来淮阳刺杀刘雄,事成之后,每人有一万两银子的赏钱,即使不成,也少不了五千两银子的安家费...
至于为社么要来杀刘雄,他也不知内情,只是回想到那天鲁山伯行迹匆匆,面色不愉,只是让他们尽快动手。
刘雄听了,脸色晦暗不明。
鲁山伯是什么人?太祖开国之时无数功臣,封侯拜爵者百余人,鲁山伯名爵虽然不显,但是他的胞妹乃是当今天子的昭妃,他正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
王申目光凝重看着刘雄:“雄爷,这...”
刘雄略一思索,携着赵会便奔走起来,王申不名其意,紧跟其后。
到了一处坊市,刘雄将赵会一掌击毙。
王申惊道:“雄爷,如此便没了人证,就是苏大学士也奈何不得那鲁山伯啊!”
苏大学士苏公恪,当场文渊阁大学士,两朝元老,天子重臣,他的嫡亲弟弟苏公奢,就是江宁都指挥使,人称小苏将军。
这两个人,正是刘雄身后的靠山。
刘雄道:“官司就是打到御前,也是个无头公案,这件事,我自有我的道理。”
......
第二天,县衙牢房人犯被劫,郡中震怒,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县令连半句苛责都没有受到。
接着在城外黄草市发现了人犯的尸体,郡中的请罪折子送到江宁,换来江宁的不痛不痒的几句训斥,只要他们尽快破案。
县令把刘雄请到府上,好言宽慰了几番,刘雄自道无碍,只是心中不住冷笑。
既然苦主并不追究,衙门又三言两语打发了赌场伙计的亲眷,这事便算揭过了。
毕竟寻常百姓哪一个不是早出晚归,日夜辛劳,拨弄地里的些许庄稼,商人又要钻营买卖,较计盈亏,交通各地货物,哪里肯费心思去琢磨这些江湖人的厮杀,甚至有些人听了有名的刘阎王险些被人杀死,还暗暗欣喜呢。
事有蹊跷,刘雄遣王申去江宁把事情原委都与小苏将军说了。
江宁的小苏将军让王申带回了书信,内中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真比嫡亲兄弟还要亲,又要他舍下淮阳的瓶瓶罐罐,去江宁大展宏图。
“元略见面如晤,信使传书,悉闻惊变,天人震怒,念发同怨,卿无损伤,此天幸也。殿阁宵小之徒,尸禄其位,猜贤嫉能,擅用私兵,必受诛也。
古大有为之帅,必有桀骜之将,为兄何敢臣元略哉!唯此国家艰难之迹,如履寒冰。辟之荆棘,须杖而行。若流水不轻高山,奈何元略轻公奢也,此间帐中,虚位以待。元略管乐之才,療损乡野,追逐恶名,如此明珠弹雀,岂不可惜。
黄金台筑,豪杰何来?宝剑匣鸣,英雄自知。公奢再拜。”
元略,正是当朝大学士苏公恪为刘雄起的字,元者,源也,首也,略者,智也,谋也!
刘雄看罢,感叹道:“小苏将军如此器重刘雄,刘雄何以为报!”
他目光远望着天际,心思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
......
淮阳郡锁钥中原,通衢四土,联控淮济,贯通江河。百业兴旺,工商发达,其地西接鲁豫,南控瓯荆,东去沧海,北上中原,四野一马平川,沃土千里,稻谷丰熟后尽皆从此处运往北地。又有闽越岭南的茶叶珍奇在此集散,运往海内宇外,因此南来北往,商贾云集,热闹繁华。
七代乱世,吴楚赵齐先后在此屯兵,郡县几经涂炭,烽燹遗黎,无不悍勇,赖因地利之便,民物四相聚集,天下承平后,淮阳又成了户愈百万的大郡。
从淮阳南下,坐船最是便捷,魏朝时候,魏太祖刘湛因忌淮阳“龙城”的讳谶,大火焚毁淮阳,又引黄河水灌之,形成了今日赫赫有名的魏王湖。河水肆虐两淮,魏文帝挖掘运河,贯通江淮,是以两淮兴旺非常。
魏王湖边,一艘宝船正要启航,船体共有六层,甲板上三层,船仓内三层,船舱第一层载人,都是囊中羞涩的穷苦百姓,下两层装载货物,清水粮食蔬果等用度,甲板第一层是为膳食厅,茶座,另有人字客房若干间,第二层是为茶座若干,地字房若干间,第三层是为眺台,茶座及天字房若干间。
一处风景极佳的茶座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这汉子面皮略黄,眉发漆黑,一双狭长的眼睛目光咄咄,锐利有锋,使人不敢与之对视。
相书上称此般面容曰:剑眉怒目,兵权无疆,忠臣公侯万代,反逆赤地千里!
这人正是刘雄,他是个最爱享受的,吃穿用度无不豪奢,行居亦是讲究雅致,单就他足下的这双靴子,乃是神京名号“步云斋”的匠品,一双可以供淮阳五口之家一年的用度所需。他的口腹之欲最是令人乍舌,日常饮食,无不讲究,珍禽异兽,甘露美羹,只作寻常,尝以千金求鲜,穷治羞馔至极,还特地养了珍兽佐以密料,期年炮制,靡费惊人。
他在茶座上正神思逸远,有一个老僧飘忽而至,这老僧不请自坐,口念佛号:“阿弥陀佛~!”
刘雄见这老僧呼吸悠长,又能鬼神不察的从他背后经过,不禁大吃一惊,这分明是个武道入气大成的高手。
天下武道,统而论之,分为入劲,入气,入神三段。入劲者,分明劲,暗劲,化劲,可以教授武艺,人皆可称为一声“教头”,入气者,分后天之气,先天之气,可以做天下武师之宗表,人无不尊称为一声“宗师先生”,入神者,分阴神,阳神,可以观神普照,洞天彻地,乃是“神通先生”!
《武经总纲》有云:力透三重劲,气分先后天,阴神复阳神,陆地活神仙!
虽然是同段高手,内中差别可谓云泥,赖因七代乱始,军中以药石催发本性的秘技滥觞江湖,以致入气不敌入劲者,比比皆是。
刘雄天授神力,未经药石悍然入劲,自忖劲中无敌,就是格杀十几个入气的宗师,也如屠鸡杀狗般容易,可是见了这位老僧,不由心中莫名一凛,一双眼睛早已上下打量,想好了十几露搏命的杀招!
那老僧微微笑道:“施主可是要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