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午买的院子不是非常大,卜银在房间就听到了有人在砸门,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蹬上鞋就开门往外走。一开门,正是章如竹身边的书童。看到卜银出来,拉着卜银就往衙门后院跑去。
“阿银姑娘,快快快,快救救我们小少爷吧。”
“你别急,有我在,没事儿的。”卜银安抚道。
只是心急如焚又怎么是两三句话可以安抚的呢,书童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卜银跟着书童一路飞奔,心里不禁感谢柳嫣然,这要是在以前,她肯定跑不了几步。到衙门后院的时候,就看到章如竹在房门口来回踱步,可见他弟弟病的很重。
“章大人!”卜银快步上前道:“我先进去看看病人。”
说完,就直接冲了进去,章如竹紧随其后,边走边说道:“今天中午还好好的,下午还跟我吃了茶,下了半个时辰的棋,说有些累了要睡一会儿,可是这一睡……”
卜银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拿着章如故的手腕把起脉来。章如故的脉象虚浮,若有若无,好像下一秒就要没了。卜银不由得手指用力,努力去摸脉。
章如竹紧张地看着卜银,大气不敢出。
“章大人,不知道小少爷之前是否中过毒?”
“…正是。”章如竹顿了一下说道:“我爹说,如故的娘亲生下他后风邪入体,有些神智不清,误将毒药放在了如故的碗里,幸好我爹正要过去,救下了如故何虽然性命无忧,但是到底是伤了身体,从小身体就不大好,尤其到了冬天,时常会觉得寒意刺骨,盖多少被子也不行,只能生生熬过去。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求医问道,听说神医扁鹊可以医治,只是找不到人。”
神医扁鹊?卜银尴尬地扯扯嘴角,这是师傅对外的化名,是柳溪午给她讲的故事里的人物。
“这个我确实无法根治,但是至少这次可以让小少爷醒过来。”
“真的吗?”章如竹欣喜地喊道:“那就有劳阿银姑娘了!”
卜银吩咐书童去柳府取了银针,隼景听到卜银去治病,想着就跟了过去,顺便看看最近卜银有没有长进。书童只当她是卜银的家里人,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
“夫人请放心,我们大人是知县,与阿银姑娘也熟识,这次多亏了阿银姑娘给我们小少爷治病,我们大人一定会非常感激的。”
隼景看了看书童,没有说话。
书童心里急着回去,也没有多想。到了后院,书童顾不得礼仪,快步向前走进屋内,将银针递给了卜银。
“阿银姑娘,你娘亲也跟着来了。”
卜银愣了一下,想着大概是师傅过来了,心里一暖。不过此时给章如故看病要紧,卜银只好收起心思,专心扎针。
隼景进来的时候,屋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到,看着卜银有条不紊地利落下针心里也感觉很欣慰。
扎了七针才收了手,卜银抹了抹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取针了,届时小少爷就会醒了。”
“多谢阿银姑娘!”章如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可见他是真的很在乎这个弟弟。“阿银姑娘先歇息片刻,我让丫鬟端一些糕点茶水。”
卜银看了看师傅,隼景点点头,卜银便同意了。章如竹吩咐人去准备糕点,三人在外间的桌前坐下。
章如竹对着隼景一顿夸赞,什么“女儿教的好”“天赋异禀”之类的,隼景听着也开心。她虽然不是卜银的亲娘,但是做了这几年的师徒,她早就把卜银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隼景微微扬起的嘴角,章如竹觉得自己说对了,愣是说了一刻钟,说的口干舌燥,一向自觉学富五车的他,竟然觉得有些词穷了。
好在到了时辰,卜银取了针,章如故就醒了。章如故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梳着双髻,正坐在床边笑盈盈的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就听到章如竹呼喊了一声:“你可算是醒了!”
章如故看向章如竹,眼神逐渐清明,微微笑道:“是我不好,让哥哥担心了。”
看他说话也正常,卜银舒了一口气,对章如竹道:“小少爷虽然醒了,但是仍然需要静养,我会写一个方子给你,一日三次,三碗水煎制成一碗,饭后服用。不过,他的毒比较深,就算要拔毒,也要等他好一些才可以进行。”
“好好好,都听你的。”章如竹点点头,看着弟弟苍白的脸颊,忍不住红了眼眶。
卜银和隼景离开衙门后院后,隼景才对刚才的病情做了点评。
“我瞧着这个方子和针法都没问题,我没有给他切脉,听说他是幼时中毒?”隼景问道。
“是的,师傅。”卜银将章如竹讲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隼景点点头。
“或许不是普通的毒。”
卜银有些不解,一个深居后院的女子去哪里找到不普通的毒呢?不过她也不想掺和官员家后院的事儿,这些跟她们也没什么关系。
那边章如竹看着弟弟喝了药睡下之后,就回到书房处理政事。
“你是说御史中丞罗弘文罗大人被杀了?”章如竹拿着手里的线报吃惊地说道。
“是。”章一一脸严肃道:“昨日夜间,罗大人被杀害在自己的书房里,屋内没有打斗痕迹,罗大人全身只有脖子处一处刀伤,一剑封喉,可见凶手的武功极高。皇帝命令老爷在一个月内必须查清此案,否则革职查办。”
“还是那么无情。”章如竹喃喃道:“罗大人是先太子的人,忠心不二,一直认为先太子不会忤逆先皇,也不会诅咒先皇,这么多年他四处寻找线索,查找人证,虽然是暗中行事,想必皇帝也是知道的。这次刺杀真的说不准就是皇帝下的手,再把父亲拉下台。”
章一皱皱眉,“那要是这样的话,老爷岂不是危险了。”
章如竹扯扯嘴角,讥笑道:“皇帝是想培植自己的党羽,还不至于赶尽杀绝。先太子还在的时候,父亲也从未表露出参与党争,皇帝最多是让父亲辞官回乡,他再安排自己的人。呵,到底不是用帝王之术培养的接班人,下手竟然这么粗俗恶心。”
章一听着章如竹骂皇帝,心里表示很赞同。
“这件事儿,他摆明了不想让父亲查到,既然如此,那我偏要查到。”章如竹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声闷响后,桌子微微开裂,“你拿着我的名帖去昆仑阁,出价万两,只要杀手的线索,剩下的,就安排章七去做,他知道该怎么办。”
“是。”章一点点头道:“对了,大少爷,老爷说让你三年之后必须回京,安排了您和礼部尚书许苍梧许大人的嫡长女成亲。”
章如竹拿起手边的镇纸就砸了过去,章一侧身闪开,章如竹气的又将桌上的纸张揉团砸向他:“滚滚滚,别给我说这些!”
“属下告退。”章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剩下章如竹气哼哼地瘫坐在椅子上。
“要是这边的事儿这么好解决,我还用等三年吗!”章如竹按按额角,只觉得头痛。
流匪的事情很快就没了声音,老百姓们又继续自己的生活,只有章如竹还在头疼这些人怎么办,一句有用的话也不说,上次派去跟踪的衙役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
很快,一件事情的到来让事情迎来了转机。
这天,章如竹审结了一个邻里纠纷的案子后,王铁匠就来报案,说最近有一些人找他去打铁器,但是又不能白天去。因为王蒋氏身体还没完全好,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于是他拒绝了,但是觉得这个事儿不对劲,就来报告知县了。
章如竹想了一下,觉得应该与自己来此的目的有关系。就命章二留在王铁匠家附近,如果那些人再来找他,就同意前去,章二会保护他的。
过了几日,那群人果然又来了。
“老王,这事儿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个精瘦的男子说道,手里还把玩着一柄刀:“况且,你媳妇儿不是还要养病吗,养病得花多少钱啊,就你现在这点钱够干什么呀,要是跟我混,肯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让你媳妇儿补补身体,回头再生个孩子,人生多美好啊。”
王铁匠假装为难。
“我给你说,这是兄弟想着你,要是别人,我就直接绑了带走了,你,可别不识好歹啊。”精瘦男子用刀背敲了敲王铁匠,一副威胁的样子。
“可是,可是这大晚上的……”王铁匠欲言又止。
“诶呀,没事儿,有我呢不是吗。”精瘦男子看王铁匠松动了,立马说道,“人家就是怕白天你们忙,才叫你们晚上去的,而且赚得多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王铁匠看看身后的屋子,又快速瞄了一眼墙外的大树,假装无奈地点点头:“那行吧。”
“行嘞,走咯!”几个人簇拥着王铁匠往外走,最后一个人还顺手关上了王铁匠家里的大门。一行人一路走着,走了很远很远,王铁匠估摸着这得到山里了。转过一个山坳,隐约听到了打铁的声音。精瘦男子带着王铁匠进了一个山洞里,打铁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王铁匠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精瘦男子和一个带刀的男子笑着打招呼道:“这就是江南最有名的王铁匠,带他进去看看吧。”
“是。”
精瘦男子示意王铁匠跟着带刀男子走,王铁匠咽了咽口水,一咬牙就跟着他走了,精瘦男子冷笑两声,走到了另一个山洞里。
王铁匠跟着带刀男子走到了山洞深处,看到了很多打铁师傅光着上身在工作,看起来像是打造兵器。不过他就是来潜伏的,所以还是顺从地留了下来。
章二在王铁匠走后就跟了上去,一直到了山洞里,因为暗处有不少人在把守,章二也没有贸然行动,一直蹲守在山洞外。直到露白,才看到王铁匠一行人被带了出来。章二担心有人跟踪王铁匠,只能悄悄尾随。一直到晌午,章二才伪装成找王铁匠修铁锅的百姓进了王铁匠的家里。
“里面是什么情况?”
王铁匠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我瞧着是有人在私自铸造兵器,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但是绝对不是合法的!”
一听到是铸造兵器,章二立马警惕了起来,思忖了片刻道:“如果他们还让你去,你就去,这件事情我会禀告大人的,你要注意安全!”
“是是是。”王铁匠连声答道。
章二出门后绕了三条街,换了两身衣服后,连忙回到衙门禀告此事。章如竹一听,笑出了声。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章如竹笑道:“看来用不了三年,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章二知道章如竹心里有谱了,也松了口气。
——
在卜银炼制蛊毒第十次成功后,卜敬欣慰地点点头,摸摸胡子道:“非常不错,看来你娘说的没错,你巫术不行,但是蛊毒可以说是巫族最厉害的了。”
“我娘肯定是都您的,我小时候都没有炼制过。”卜银笑道。
“你小时候,炼制过我们巫族最厉害的一个蛊毒。”卜敬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娘当时都惊到了,但是你那时候还小,就把它收走了,后来我也没有再见过。”
“什么蛊毒?”卜银不禁有些好奇,她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了。
“蚀骨。”卜敬道:“蚀骨是我们所有蛊毒中最难的一个,不仅需要配方,还要有天时地利。这种蛊毒每逢月圆之日,必会浑身胀痛,药石无医,寿命减半。即可以说是最狠毒的蛊毒,也可以说是我们巫族的保命之法。”
卜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原来自己小时候竟然有做出过这么厉害的蛊毒!
“那这个蛊毒被我娘收走后用到了什么地方吗?”
卜敬看了卜银一眼,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