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场诗:
从来情义难两全,
官司加身陷圈套。
自打宴长生去朱家后的几天了,陆续有人传出自家瞧见他分明还去了谢家!这言辞凿凿的话儿又掀起来惊涛骇浪。
众人纷纷猜测是否晏家要对孟凡明出手!就连孟家如今也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罢酒席撤舞女,一时间倒是有些门可罗雀。
明眼人瞧了就嘲讽:“嘿,这是怕了,还当他是过山虎没想到不过是花狸猫罢了。”
更有人说:“宴真人一旦从金阁出关,说不得就要行那雷霆手段!他们这些魑魅魍魉能不害怕?”
他们没注意的是,身后彭羽公把这些话听了个正着!他久不露面,不过仍将权利抓在手里。
他倒是和孟凡明不同,底下一个执事也没设立!不过养着些清客,日常就有这些人打理,他只居中遥控,打压这个提拔那个,还不是他一人而决!
此刻听了这些闲汉言语,他心里也有些紧张,他是贪可他不傻!以卵击石,以弱凌强,那纯属痴心妄想。
正准备抬脚离开,无意一撇却是看见孟随云和柳江南二人脸色铁青!他叹了口气完全没有什么心思,悄悄走了。
这孟随云正是孟凡明一手提拔上来,原本不过是个地痞流氓一般的人物,只因那份狠辣被孟凡明看中,当了执事。
说好听的是执事,说不好听就是养了个打手!
此刻他气的满面通红,抬脚就要上前理论,哪知道被柳江南劝下:“孟兄弟三思,如今他们正等着咱们出错好有机会动手!”说着硬是把他拉走。
孟随云无心赴宴,回去找到孟凡明将今儿听来的话儿一说,越说越气:“管事,他们宴家简直欺人太甚,这功德院初创的时候是何样的破败纷乱光景,还不是靠着咱孟家千辛万苦给纠正过来,不说这些年功劳也有苦劳,他们宴家倒想得美,竟想卸磨杀驴!”
孟凡明听后脸色阴沉开口说道:“当初功德院草创时候,我孟家就一直帮着打理。如今已是几朝元老,若不是我孟家没出个洞天真人,又怎能容旁人来说三道四?如今他仗着身份想打压我孟家,那才是不智之举。”
“你我兄弟怕是此生难攀上境,不过族里还有英才。从今儿以后,手脚麻利些,将宝材贡给族里三重境的,就算用宝材堆也堆出个洞天真人来。到时候看看谁才是这院里主宰!”
柳江南回了屋,发现今儿院主竟然来了,心里也不由担心起来。从前彭羽公少有当值时候,如今挑着这日子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莫不是怕了吧!
想着他脸色阴晴不定起来,若是真要投诚,那么底下这些清客怕就是祭旗之物!到时候只要推说自己受了蒙蔽,最多不过是个识人不清的罪名,虽有可能被责罚,但若能舍去钱财,说不得就能毫发无伤!
柳江南越想越觉得有理,他不禁叹了口气。
他原本出身寒门,族里早就败落了去,爹娘为了谋生早早丢了性命,他身为长子自然肩负底下一串儿弟妹的照顾,凭着自己才智躲过了多少唇枪舌剑这才在这功德院里站稳了脚跟,弟弟妹妹陆续成家立业,虽不说大富大贵,可如今也算衣食无忧。
至于自己到底是耽搁了,原本想着实在不行就从弟弟妹妹生的孩儿里挑选一个过继过来,自己虽然根骨尚可,可到底这些年忙前忙后拖累了修为,如今不过金丹三重修为,若想化婴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哪能知道这辈子竟然还能碰上蓉娘!她虽是小族出身,又不过是个庶女,但她乐观向上、聪慧温柔。一声声“柳大哥”着实走进了自己心房。此后好事成双,娇妻幼子,这日子也有了盼头。想着儿子牙牙学语的模样他心都要化了,嘴上不自觉带出些笑来。
可哪能想到宴真人忽然成就上境!那么多差事为何又偏偏挑选功德院?为何彭羽公不能保全众人?这些年让众人背着黑锅,如今更是想让自己这些人当垫脚石,真是无情无义!
他没时间在自怨自艾,略微调整了心境,他也明白过来。
一切还是修为!若他、若彭羽公有宴真人那样的修为,又何须担忧。
宗门好不容易有了第四位洞天真人,就算宴真人行事激烈、手段残暴,掌门真人和陈、苏二位真人怕也不会苛责,不破不立,只有将老旧规章制度重新打破,才能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他这样的金丹修士都能想到的,没道理三位真人想不到。这样一想,他苦笑出声,原来三位真人只不过是纵容了他们,财物只不过像是从左手倒到了右手,将来将他们一抄家灭族,这宝库不就又充盈起来了!说不得都要比从前更盛几分!
从前一叶障目,只看得到这一亩三分地,如今跳出来从三位真人的高度再看功德院,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世家大族出身的,彼此盘根错节,他们就算有剥削也不敢打这些人的主意。师徒一脉出身的,若是背景深厚,有个厉害师父,他们哪里敢动这歪心思。不过是卡着宗门这众多寒门小族罢了,他们就算闹事,也闹不出什么结果来,只能忍气吞声。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时不我待。想了想,最终还是晚上去求见了宴长生。
等他乔装打扮来了春秋亭,宴长生早已等候。他上前行礼坐下一时无语,宴长生打量他片刻这才问:“不知阁下寻我有何要事?”
柳江南事到临头反而是豁出去了,他沉吟片刻说:“想来公子看了宴三郎拿回的账本,不巧那正是在下所抄录。”
“如今形势逼人,在下也顾不得,骂一句卖主求荣也好,还是狼心狗肺也罢。从前不明事理,如今幡然悔悟,却是晚了。”
宴长生听了有些惊讶,柳江南继续说:“虽不知晓公子有何妙计,可在下愿全力配合公子行事!只求公子能将我儿收为弟子。”
他见宴长生半天不曾言语又说:“我儿虽不说根骨绝佳,可也算是头角峥嵘,必不会坠了公子的名头。”
宴长生这样听了反而来了些兴致问:“阁下怎突然说此言语?莫不是彭公出招,派你来迷惑我?”
柳江南听了苦笑着和宴长生说了心中所想,半晌后宴长生叹叹气说:“阁下也算是个人物,到底可惜了,你若能助我成事,那此事我应下了!”
柳江南听了大喜过望,宴长生附耳和他说了几句,他眼睛瞪得滚圆,心里却不断感慨,真是毒计!
听完郑重点点头行了礼去了。回去却是半点不曾和妻儿透露出去。
又过了一段时日,众人都等得失望了,原来宴家也是没个血性,拖拖拉拉半天不能成事。可忽然过了几日就传出流言蜚语,彭羽公底下的清客柳江南作假贪污!
众人纷纷来了精神,又过了几日据说有人拿到了内幕消息,将那账本作假之处一一指了出来,众人这一核算纷纷吃惊不已,原来每年竟要贪去这多宝材!他一个小小的清客,哪能做的了主,莫非是彭羽毛公隐在背后?怪不得之前从不来当值,原来竟是如此!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吵吵嚷嚷堵着功德院看着热闹。
彭羽公听闻此事,正有些头疼,柳江南是他手下得力干将,若是他真受不住刑罚吐露些什么出去,足够让他身败名裂!这传消息出去的定然不会是他,哪有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可不是他又是哪个?
竟然知晓这样多隐秘,莫非是其他清客所为?那又是谁,隐忍这多年,一直等到此时才骤然发难!
正打算召柳江南来问,就有手下人慌慌张张跑来说柳江南负荆请罪来了。他听了只觉得心底一寒!这怎么可能?
推门出去,果然是柳江南,只见他披头散发,身着里衣,上身背着荆条,又被绳子牢牢捆着,不少尖刺刺破身子留下血迹来,就那样一言不发跪在院中。外面熙熙攘攘围着众多看热闹的。
他上前强压着怒气问:“你这是做甚?”
柳江南抬头冷静说:“彭公将重任托付给我,我每日里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不敢有丝毫差错,可没想到原来竟是我自诩聪明,被人陷害导致彭公也受了蒙蔽,我真是罪该万死。”
众人本想听什么猛料,结果竟是这样!柳江南亲自下场为彭羽公自证清白!
彭羽公明显有些惊讶,上前扶起他关切得说:“江南何须如此,何须如此!你我清白做人,苦守着这院里的清规戒律,不敢有半点逾越,不知是何奸人陷害你我,这些年里,你恪尽职守,我都看在眼里。”说着就要给他解下绳子。
不料柳江南却是退后一步继续跪下开口说:“求院主暂时收了我的差事,将我关在静室,我一身清白,容不得旁人诬陷,求院主大人为我洗清冤屈!”
众人见了纷纷议论起来,彭羽公知道这是为他立下名声,想了想就又扶起他来说:“既然如此,江南你暂且在我那静室歇息几天,待我查明了真相再为你正名。”
此事过后,不少半信半疑之人就又坚定起来,彭羽公向来爱惜羽毛,倒是没什么劣迹传出来,不少人还是相信他不会监守自盗。
他也不断派人打探是谁露了消息,正有了头绪的时候,却传出塌天之事!
柳江南之妻三日后去探望柳江南,从他这儿求了钥匙去,打开门一看柳江南竟然已经气绝身亡!桌上摆着一摞摞账本,不少拿红笔圈着,看着像是有人和他对账一般!
当下柳江南妻子蓉娘声泪俱下哭倒在他身旁嘴里还大喊着:“你这死鬼,怎能狠心丢下我母子,你不是说院主让你装装样子么,你不是说院主指使你行事么,你不过是个小小清客怎么能当了这替死鬼!”
说着擦干了眼泪看着柳江南尸身坚定的说:“你放心,你死的不明不白我就算上天入地也要为你讨个公道!他彭羽公想要个大义灭亲的名头那是痴心妄想!”
众人本就围在功德院周围等着热闹,如今一听这凄厉哭喊就知道生了变故,立即不管不顾冲进来看热闹,正好听见了孔蓉娘的话语,顿时人群一片哗然!
彭羽公也听到了,他心底震惊!柳江南,他怎么敢!他怎么会自裁身亡!他这一死,自己算是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