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包厢，酒兄酒弟齐聚一房。
吴常打了个响指：“小二，上酒菜！”
坐他身旁的胡莱，面容俊朗如冠玉，衣袍稍显凌乱。
吴常摇醒胡莱，略带歉意道：“胡兄，真是对不住，打扰你花楼雅兴。但这次确实有要事要和你相商。”
过了一会，胡莱才缓过神来，对着吴常玩味一笑。
“说吧，又借多少？”
“不不不，胡兄误会，误会。”
还没说完，胡莱摆摆手打断道：“哦？难道你要还债？你好像欠我二两百多两来着，算了算了，今个儿爷高兴，二十两结清。”他比出个剪刀手，在吴常眼前使劲晃。
吴常苦笑不已。他算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这钱他都打算赖账到阴司去了。
他甚至连这桌子酒菜的钱都没带。好兄弟，我请客，你结账，不打紧。
“胡兄，我这次来真的有要事。”吴常把见到子期的事情跟胡莱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激动道，“这可是传说中的变数之人，来自星月宗的仙人，我想邀请你离开小隐城，一起去闯一片大事业。”
“大事业”这三个字，吴常说得特别重。两人交杯换盏无数，换过不少真言，可太清楚对方心底是什么了。
胡莱戏谑道：“我也是仙人，吴兄咋跟他去，不跟我去？最近我挖到一个叫孙小雨的姑娘，水灵灵的，啧啧啧，那功夫十分了得。吴兄今日别卖卦了，待会一起去切磋切磋。”
吴常一时语塞：“胡兄是什么仙？”
胡莱微微一笑，拎起酒樽，故作沉吟道：“金银道门，无往不利。我乃银花天骄，黄金神通广大，白银法力无边，人称逍遥地仙。”
吴常翻了个白眼，赶紧将话题拉回正轨：“兄弟，这次确实是难得的机会，干不干就一码子事，你也不想辜负令尊对你的期望对不对？”
胡莱的脸色微微一变，声音也淡了下来：“我爹总说我不是那块料，让我纵情声色就好。”他苦笑着，灌了一口酒。
吴常压低声音，说的细弱蚊叮：“那你不想为家族出口气吗？”
“呯！”
酒樽碎片四溅。
胡莱突然脸色骤变，冷冰冰道：“不喝了。”
他转身想走，看见包厢门打开着，门外规规矩矩站着个青年，想必已是恭候多时。
“咦？”胡莱愣住，揉了揉眼睛。
青年躬身行礼，眼睛红红的，“少爷，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胡莱的笑脸重新绽放，略带几分责备道：“李铭！臭小子，你不是在忙着磨坊生意吗？怎么大老远跑到我这来？快坐快坐。”
“多谢少爷当年恩情，才有现在的我，我今日是特意过来还债的。”坐下后，李铭恭敬的摆上两包银子，一包本金，一包利息。
胡莱一把推开，呵斥道：“当年是送给你的，还什么还！当初你不肯要，我才谎说是借的，这么久不见，还像以前那样较真！把银子拿回去，好好做你的生意。”
他转头蔑视吴常，无声咧嘴一笑，意味深长。
吴常转眼看向李铭，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少爷，情是情，债是债。我李铭虽说没什么本事，但也懂得知恩图报，如今生意还好，这些钱请您务必收下。”
胡莱再三推却不过，拍板道：“好，我收下了，大家两不相欠。现在我是你客人，这包买你面粉，这包作你工钱，帮我把面粉派给你周边穷人。”
李铭还想再说些什么，胡莱一个眼神过去，住嘴了。
旁边的吴常张口欲言，胡莱指着他说：“吴兄，若是再提那事，你我不必做朋友了。”
酒足饭饱，胡莱带着李铭晃悠到了戏院。
吴常决心大，脸皮厚，像胡莱的影子一样跟着去，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争取过来。
胡莱刚在戏院街头，门卫便一眼瞥见，即刻拉着老板热情迎上，关怀备至，唯恐有任何疏忽。
众人把他当金子一样捧着，老板亲自引领胡莱等人至台下一号桌，位置正对着戏台，又特意留下自己两个女儿在旁细心服侍。
这家伙一出现，台前的，幕后的，观戏的，伺候的，甚至已成家的，几乎全场女的都凑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好久才散开。
戏台上的名伶一看到胡莱，那眼神儿，就像是看见了心肝宝贝，一时间断了词。她不时的给胡莱抛媚眼，唱的曲儿就好像是专门为他一个人唱的，就差跟他嘴对嘴唱了。
胡莱一乐，向名伶抬了抬眉，那名伶一愣，词儿都忘了。
可惜，旁边有个吴常。
这家伙像只苍蝇似的嗡嗡叫个不停，把台上的戏都给盖了过去，胡莱的耳朵都快要生茧了。
“你能不能闭嘴歇会儿？”胡莱忍无可忍。吴常这家伙还算识相，消停了一小会儿。只是没过多久，又开始叨叨了。
忽然，胡莱感到一丝敌意。他斜眼一瞅，有个飞燕帮的燕子伏在戏院的横梁上，偷偷摸摸的盯着他这桌。
胡莱在桌下狠狠踩了吴常一脚，吴常看到胡莱的脸色变了，配合的闭上了嘴巴。
之后，胡莱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
他睁开眼，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样子，转过头对李铭说：“李铭啊，你什么时候走？”
吴常觉得奇怪，这小子平时好客的很，怎么像在赶李铭走？
李铭给胡莱的半杯满上酒，微笑道：“难得来看少爷一次，多待两天陪陪少爷。”
胡莱咧嘴，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坏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要‘睡’足你两天。”
见李铭和吴常的脸色都僵住了，胡莱笑得就更开心了。
离了戏院，胡莱搭着李铭的肩，嘴里哼着小调。他们身后，拖着一堆从戏院里跟出来的姑娘。胡莱回头，摆摆手，她们才悻悻回去。
两人一路溜达到了李铭落脚的客栈。巧了，如果子期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就是小毛贼给人放风的那家客栈。
刚到客栈门口，胡莱朝四周观察了一下，果然在路边看见了几个巡捕，他们有些不怀好意的瞄着自己这边。
胡莱心里咯噔一下，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