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跟着李多，从一道侧门，进了地下走道。
到处都设计得曲曲弯弯，感觉机关密布的样子。黑暗中，不时钻出一些灰衣大汉，看见李多也不出声，只是躬身行礼，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前面出现了一扇铁门。
李多把右手贴上去。
白芒闪过，铁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来。”
无方跟随而进。
房间很大，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一片空白，没有什么装饰。
李多请无方坐下，自己却绕着无方转来转去，打量着他。
“白心人……你知道，你今天捅了多大的篓子？”
无方眉头皱起。
他很感激李多给他解围，但是这种态度，让他有些反感。
“你竟然会同情光灵……这太奇怪了......”李多似乎陷入了沉思。
无方想了想，道：“大掌柜，叫我过来，不只是说这个吧。”
李多道：“你了解英丰和埃尔蒂斯的恩怨吗？”
“不了解，但是我见不得这种残杀。”无方道。
“残杀……”李多沉吟着：“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无方摇了摇头。
“以前我也和你一样，看到杀人，就于心不忍。我在前线打过仗，在后方抓过光灵间谍，我曾经不止一次阻止皇上的密谍十殿下手杀死光灵。可是，我后来了解到，光灵一旦俘虏我英丰子民，俊美者，就施以石化魔法，变成雕塑，立在城市中央，供他们的子民把玩。普通人，就送去靶场，变成射箭施魔的活靶子。英丰幼童，就剁了充作花肥，英丰女子，就拿来和他们的宠物杂交，生下奇形怪物，贩往天下各国。”
“怎么可能？！”无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李多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这座英轩楼，昭示着帝国的威严和风采，是联络各国的外交重地，也是商界武界的交流要地，我作为大掌柜，当然不可能滥杀无辜，引起天下慌乱，”李多肃然道：“多年以来，各国都以享用光灵为乐。蛮子吃掉他们，可以增加功力。耗子侵犯他们，可以吸取活力。贝戎大海龟把他们做成标本，来装饰宫殿和花园。苍澜小矮子喜欢用他们做试验，提高炼金技能……普天之下，全都在想方设法折磨他们，这说明什么，嗯？”
无方皱眉，摇头。
“今天的大典，一共才二十六名白光灵，十九名暗光灵，”李多扳着手指数道：“你也看见了，他们是如此的残暴、狡诈、好战、血腥！我的手下，战死了三十七人，国师手下，战死了四十一人！我真是无能，让这么多英丰好汉死于非命……”
不等无方说话，李多又痛心地吼道：“幸好我留下了一名，更加残忍、狡诈、凶险、强悍的光灵头目！被俘时，竟然残杀我英丰将士足足二百三十人！为此，我遭到了许多谩骂，甚至弹劾！银蛮和大杲，甚至提出了抗议国书——”
“还有一个……还活着？！”无方喊出声来。
李多冷哼：“为了彰显国威，弥补这次的损失，我已经下令，过几天，再办一次更大规模的大典！我要邀请更多名流、贵客，从帝国各处调过来更多的光灵！我要布置更强大的军队，把这个凶手当众消灭，再分而食之，再把她全身的精肉，做成——”
“不！”无方怒吼。
李多不为所动，悠悠道：“最后剩下的骨肉，还可以交给宋吃宋大师做成十几道好菜，献给皇上和王公们——”
“不！不行！”
无方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李多冷笑：“放肆！你以为你是白心人，就敢对我动手？还想杀我不成？”
无方放开手，连连摇头。
“我是帝国的边陲要臣，你是降临在帝国的救世者，我们是同一阵线，是战友，是同袍！你！竟然对我动手？！”李多悲愤道：“光灵和人族本就是死敌，我站在帝国和人族立场上，何错之有？而你呢？你这是叛国！叛族！叛祖——”
李多眼里射出寒光。
一阵冷到极点的冰寒，突然从头到脚，袭遍了无方全身。
一股怪力仿佛从每个毛孔冲入，在他的脑海、四肢、脏腑、血脉里乱窜，要把他的骨血和灵魂一起撕成碎片。
那种濒死的感觉又来了。
无方惊异之极。
他身上明明还有红发光灵的力量，刚才也抵挡了蛮子的刀劈和热汤的滚沸，怎么面对李多，就变得无法抵挡？
他才来多久？就好几次要死要活的，白心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的如同诗人所说，是白丁？是白痴？
无方咬牙强挺着，让自己不至于昏厥。
“跪下！向我效忠——”
李多悠长的声音响起，仿佛黄钟大吕，击打在无方的脑门心。
无方的知觉似乎在崩溃。
彷佛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你是个废物......你快投降，快向你的主人屈服......
无方咬死牙关，发出一声闷哼。
他下定了决心，就是死，也要站着死，也不会跪下去。
“可怜的蝼蚁，”李多凑到无方耳边，发出嘶嘶的耳语：“我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把你摁死。”
无方梗着头，双唇紧抿，怒视着李多。
他发现，那种酷寒恐怖的威压，似乎轻了一点。
他的决死之心，唤起了那些屡次救活他的力量，正在慢慢推开渗透进来的威压，甚至，还有些反压制的感觉。
像是察觉到了这一点，那些冰寒，突然像退潮一样，消了下去。
李多大笑起来。
“嗯，还不错，不错！”他一把搂住无方的肩膀：“虽然还是个白丁，但是，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无方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就是个废物，好多人都说过。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多眯起眼，审视着无方：“这么有自知之明，倒也少见。天下太乱了，所以上苍要派遣白心人降临，惟其如此，你更要明白，你是来救世呢，还是来灭世？”
“我怎么知道……”无方黯然道。
“在你之前，我一共经历过五位白心人。”
“都是什么样？”无方急忙问道。
他对这件事充满了关注。因为他就是其中的一员，他想知道，如果他们遇到千生大典，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