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斯极端强横之气压之下,陆川膝际不由陡然一屈,随即便赤目圆睁,硬抗那股压抑之力,全身骨骼发出沉闷挤压之嘎吱声,不绝于耳。
“诚有几分胆略也!”
陆坤见陆川在其气息威压下犹能不跪,眼中寒意更甚,而那压迫之气亦是愈加强盛,乃至陆川立足之地,砰然一声,地板竟被压得爆裂四散。
陆川体内玄力狂涌,死死抵御着令其动弹不得之气压,至此方彻悟,玄丹境与化气境之间,差距之巨,实非言语可尽述。
周身重压,屡屡欲迫其双膝跪地,而其目光闪烁不定,心中急谋自力与所有底牌。
然待筹谋既毕,心绪不免下沉,化气境之陆坤,实乃强横无比。
“陆坤兄长!”
陆梅见陆川面赤如血,似连肤下血脉皆将迸裂,复又急声言之。
无论如何,陆川终归与陆氏宗族有所关联,今朝当众受此折辱,颜面大损,情何以堪。
闻陆梅音带微祈,陆坤眉轻锁,随即双手负于背,俯视陆川,彼身已微弯,淡言曰:
“陆梅之面故,陆川,若能承吾气息之压而步出离去,前事如烟,不复究矣。”
陆川之躯,在注视之下,颤栗难止,怒极之情汹涌,几欲爆裂而出,与陆坤生死相搏,纵使结局难免毙命于此地!
“陆川,吾等联手,并中品玄傀之力,或有二成之机令其重创乃至陨落。”
“若心有意,吾当为助。”
小鹫之声,沉郁间,响于陆川心田,时其目赤若狂。
“二成…!?”
闻此微乎其微之机,陆川愤怒掩理智,忽又清醒许多。
血眸紧锁高傲视之陆坤,未再多言,转体维艰,步伐沉如岳,缓缓向石殿外行去。
彼深知,此局非力所能解,即便侥幸诛陆坤,又将何如?
随之必是陆氏宗族之怒,怒焰之下,陆家首当其冲,无情铲除,盖因今日之陆川,较之陆坤,实无价值可比也。
今之陆川,无力于陆氏宗族怒焰中保全陆府,盖因其力未逮也!
“陆川…”
睹陆川终择理智而弃冲动,小鹫声中添轻叹。
彼知少年血气方刚,作此抉择,其难何极!
虽于今局,此为至智之举。
石室之内,跫声沉沉,回响不绝,威势渐隆,陆川之身,毛孔间忽有殷红血珠渗出,沿肌理而下,步步践踏,皆留赤痕于地,触目惊心,血色之路延伸。
然其行步坚定,若磐石不可移,毅然向石室外迈去,背影决绝。
观者原以戏谑心态待之,此刻皆收起轻慢,目光凝重,少年之坚韧不拔,动人心神,引人共鸣。
慕容洁儿立于石室之侧,静观那血衣少年缓缓前行,清眸微动,波光粼粼。
少年眼瞳赤红如火,内藏烈焰熊熊,与那令人震撼之坚韧意志,尽落慕容洁儿眼中,触动心弦。
陆川身披血衣,腥风扑面而来,步态蹒跚,于慕容洁儿之侧擦肩而过,不发一语。
慕容洁儿素手微紧,或为少年眸中隐现之坚韧所撼,亦或心有柔情一闪,终是默然无语。
石室之内,众目睽睽,陆川足音沉重,穿越青铜巨扉而出,其气势磅礴,似岳压顶,转瞬却消散无形。
重压既释,陆川口喷丹血,单膝跪地,勉力自持,不复回望,拖曳血痕,缓缓而逝。
夕阳残照,一路血迹赫然在目,触人心魄。
及至其影将没尘埃,一低哑之声,如受伤兽吼,缓缓荡起,绕梁石室,经久不息。
“陆坤,越二载,宗族族会之日,今日之辱,吾当万倍偿之!”
陆梅凝视地面上斑斑血痕,贝齿轻咬红唇,陆川所展现出坚如磐石之志,令四周众人无不动容。
陆梅深吸一口气息,观陆坤颜面仍旧波澜不惊,而心中雪亮,此人素来自负,于陆氏宗族中独占鳌头,恐怕已为自己悄然铸就强敌。
至若两年后之宗族盛会,彼深信,那位少年必将莅临!
届时之陆氏宗族,定因陆川而风云际会,天地为之色变!
陆川之远离,石殿内依旧沉寂,众人皆震惊于陆川竟能承受化气境强者气息之威压。
玄丹境大圆满,虽闻似与化气境仅隔二阶,其间差别,实则天壤之别也。
玄丹境大圆满者,或可于朱城之地称雄,然置于外界,则难登大雅之堂。
唯化神三境之士,方能在大阳帝国声名鹊起,否则,不过庸常耳。
化神初境之化形境强者,轻而易举可破十位玄丹境大圆满强者联手,此差距何其巨哉!
非数量所能弥合!
陆川乾元境之时能与小玄丹境者相抗,然于玄丹境大圆满之际,欲敌已入化气境之陆坤,实为艰难。
故众人见其竟抗陆坤之威而出石殿,心下无不动容,如此坚韧意志,殊难料于一少年身上,犹带稚气者。
“陆坤兄,观此血痕足迹,似汝此次又添一劲敌矣。”
汪阎目微阖,旋即笑言。
闻斯言,陆坤但付一笑,淡然谓曰:
“欲借吾名以扬四海者,于大阳帝国不知其数,况乎一人哉?”
“然此辈多徒具忿气而泄之能事耳,及至省悟,自当笑其幼稚矣。”
汪阎亦笑,其目凝于地之血痕,而目微阖。
朱焰山脉孤峰之上,陆川磐石为席,身之血渍已化血枷而落。
先前气息之压,虽伤看似可怖,实则无大碍。
陆坤意在彰显威严,使陆川屈膝于前,未料此事于陆川,断难容忍。
天可跪,地可跪,父母可跪,独不向陆坤折腰!
阳儿伏于陆川之后,似解陆川心绪不佳,遂默然伴之,不复嘈杂。
“竖子,真骨气也!”
光华凝聚,小鹫现于陆川目前,今非昔比,不复嘲弄,乃举爪相赞。
“受辱若此,犹云骨气?”
陆川一笑,自嘲之意甚浓。
“竖子,设使汝当日果真舍身忘死与之相搏,此亦可谓汝有胆略,旁观者或赞汝之勇,继而哀汝之殇。”
“然则,尔陆氏一门将一蹶不振,双亲痛心疾首,乃至若真能手刃此人,汝之结局亦复如是,且累及陆家满门,其理昭然,盖因今日之汝,尚未及彼身价也。”
小鹫微哂,语带深长曰:
“时或拼命非为英勇,真大丈夫者,知隐忍退避之时,即便世态炎凉,人言可畏,亦能置若罔闻,此方为真勇毅也。”
“唯有自存性命,方有望逆转乾坤。”
“待汝一日强于陆坤,纵手刃之,陆氏宗族亦不敢再对陆家轻举妄动,此中道理,汝心自明。”
“故尔适才择此貌似最辱之策,吾首次心生佩服于汝之抉择也。”
陆川深吸一口气,仰视苍穹,忽而言曰:
“吾欲于两载之后胜之,可乎?”
“可也,然其道阻且长。”
小鹫缓缓颔首,续言:
“此人之资,确为卓绝,复有陆氏宗族为靠,故能无所忌惮,尽享修行之良机。”
“尔虽进境,彼或以更快之速前行。”
“两年光阴,瞬息即逝,寻常玄丹境大圆满者,欲破壳化形境,非数载乃至十数载不能,况彼已至化气境矣!”
陆川默然点头,心知此事艰巨非常,然则,
“两载后,吾必胜之!”
少年话语坚决,小鹫闻之,忽而一笑,对曰:
“自非全无良策。”
陆川目光微动,凝视小鹫。
“元纹也。”
小鹫淡淡言之。
“元纹耶!?”
陆川一愣,忆起于魂师珍珑塔中所获之魂识舆图,图上标注二处元纹之位。
“元纹之威,汝所臆度远弗能及,即于大阳帝国之内,亦无人能想象其万一。”
“吾自族传承记忆所载,昔年莽莽乾坤间,曾现一系高人,彼时为天地之主宰。”
“其境何其可怖,难以言表,唯以此喻之,若大阳帝国此类存在,于彼境界者观之,不过弹指之事,帝国将灰飞烟灭,片甲不存!”
小鹫言辞间首次流露极端狂热之敬畏。
陆川心绪未起波澜,盖因所述之事遥不可及,何等存在,能以一指抹王朝于无形,实非其所能臆想。
“此主宰天地之强者,后世尊为‘菩提道祖’,受天地共名。”
“菩提道祖?与元纹有关联耶?”
陆川一时愕然,旋即反应敏捷,发问。
“吾尝言于世,天地之间,存八道元纹,生于乾坤规则之间,昔年菩提道祖,即此八元纹之主宰也。”
“悠悠岁月,元纹散诸四海,再无一人能聚其全数。”
“纵使仅获其一,亦足可令持有者登临当代之绝巅,其威势浩大,能焚山煮海,无可抵挡!”
“是以,若子能探得元纹之秘,吾敢断言,两载后宗族族会上,子视陆坤犹沙袋一般,随意击打,无所不能!”
“如若不然,吾甘心受汝拳脚,无有怨怼!”
闻斯语,陆川面带紧绷,终难掩无奈之笑,继而云:
“此元纹既如此神妙,寻之恐怕不易?否则,昔年那位前贤,何以空手而返?”
“赘言耳!若易得之物,岂能待至今日轮至尔?”
小鹫白眼一翻,道:
“欲两年间超越陆坤,此法最为稳当。”
陆川沉吟片刻,脑中复现陆坤鄙夷之目,拳猛然紧握,徐徐颔首:
“善,吾等即去寻元纹!”
“小子终显豪气,一旦元纹入手,未来成就无可限量。”
“区区陆氏宗族,届时恐求汝加盟而不得,抱腿不及也。”
小鹫见状,欣然言之。
“何故屡劝吾寻元纹?”
陆川忽转首,疑问道。
遭陆川紧盯,小鹫眼珠微转,终无奈展爪言曰:
“小子,吾实为汝计,此玉菩提来历非凡,今落汝手,日后必有大患随之。”
“若无真才实学,汝之结局恐将与吾同,而吾亦将随之万劫不复矣。”
观小鹫这般面色,陆川容色亦微显庄重,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掌中,那神秘之玉菩提,究竟出身何方,又藏何等妙用?
竟能使自视甚高之小鹫亦如此戒慎恐惧。
“勿忧,此物尚处封禁之态,君力未逮,故无须忧虑他人觊觎。”
貉似恐陆川心生慌乱,忙慰言之。
陆川苦笑着颔首,忽觉这玉菩提宛如暗藏之炸弹,教人难安。
“君欲何时启程以寻元纹?”
小鹫问之。
“先归朱城,将诸事料理妥当,而后即行!”
陆川沉思片刻,答道。
“善,行矣。”
小鹫点头,遂化光束没入陆川掌中。
“阳儿!”
陆川起身呼之,一旁阳儿疾如电掣而至。
陆川翻身上马,挥手间,阳儿发出震响林谷之低吼,终化虹光,向朱焰山脉之外猛掠而去。
借阳儿全速驰骋,越朱焰山脉不过半日之功,较来时大为迅捷。
赤红之影掠山径,蓦然止步,对前方峰峦发出连声狮啸。
陆川踞狮背而坐,缓抬眸望向峰巅。
彼处,一金袍身影端坐峰顶,日光倾洒其身,反射金辉耀眼。
其手握一柄挺立之金枪,狂傲之气冲霄汉,震撼云天。
“汪阎!”
陆川凝视那山巅盘坐之影,目色渐沉。
“陆坤自恃甚高,不屑与尔纠缠,然吾不愿遗祸将来。”
“今日之事,汝已衔恨吾汪氏宗族,既如此,吾当取尔项上人头,以绝后患!”
峰顶之上,金袍人影微垂首,凌厉目光穿透云霭,直射陆川,淡漠语中杀机涌动。
“灵器交出,全尸留存!”
峰顶之上,汪阎徐起,气势勃发,强猛若洪,奔腾而下,陆川身受其压。
“尔竟以自身为陆坤乎!?”
气劲再临,陆川体微震,然则昂首冷言。
诚然,陆坤非其所敌,尽底之牌亦唯二成胜算伤之毙之,然对形化境汪阎,力非绝微!
“杀尔,足矣!”
汪阎冷笑,掌中金枪嗡鸣低回,响彻云霄。
“勿妄想援手将至,吾行此举,陆坤心知肚明,但不愿亲为除尔。”
“尔乃支族末流,在宗族眼中,蝼蚁尔尔!”
汪阎步履虚空,每踏一步,玄力凝实如阶,终驻陆川前穹。
“欲取吾命,亮汝真章!”
陆川声阴寒,今日憋邪火于胸,汪阎犹不罢休,复又进逼,如此,唯有动手一途!
喝声既歇,陆川掌中力蕴,帝释天枪应念而现,重击大地,蛮力所至,地面裂痕纵横交错。
“竖子,今日吾使汝明白何谓化形境强者之力!”
汪阎冷嗤,手持金枪,直指苍穹。
俄而巨手一握,沛然金色玄力奔腾而出,瞬化十丈磅礴之玄力巨拳,撕空裂风,猛然向陆川头顶压砸而下。
巨拳如岳坠,音爆连绵不绝,枯叶触之即化为齑粉,地动山摇!
化形之境,形随意转,体内玄力变化万千,非昔日玄丹之境散漫玄力可比肩!
汪阎既动干戈,陆川面色凝霜,目中却沉毅非常。
彼深知玄丹圆满与化形之别,自不肯愚行硬撼。
心念微动,三柄阴玄剑疾射而出,甫一触玄力巨拳,即告爆碎。
陆川亦未望此仅材质特异之剑能成大事。
电光石火间,身形急退,足下赤红长剑悬浮,炽烈如炎。
玄力巨拳猛然而落,轰击于陆川初驻之地,声震四野,尘土飞扬中,地面崩裂,现出一道深达数丈之沟壑。
“欲逃耶?”
汪阎见拳未中,冷嗤一声,复又握拳,那玄力巨拳再啸风而至。
“浮屠法阵,浮屠离火!”
陆川足踏长剑,头顶悬浮法阵熠熠,魂力疾速汇聚,终化作细微火苗,忽地腾空而出,直撞向那呼啸而来之玄力巨拳。
双力交接,霎时爆发出无匹悍芒,周遭林木不堪其力,尽皆腰折,狂风怒号,横扫八方。
“此乃魂力乎?”
汪阎望见陆川顶上法阵,目中闪过讶色,显然未曾预料陆川之魂力修为竟能达此境界。
可怖之玄力风暴,于斯时排山倒海而至,狂卷四方。
周遭百丈间,林木尽皆震断,瞬息之间,林中景象变得豁然开朗。
金赤之光漫天铺展,其间一道身影猛然倒射而出,重重跌落山林深处,沿途巨树纷纷折腰,终缓缓止于一地。
落地者,陆川也。
此刻面色苍白,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状似不佳。
然其目中神采,却异常炽烈。
此乃首次与化形强者交锋,虽历艰难,心中畅快无匹。
半空之中,金光呼啸,另一道身影亦被震退,足下急退数十步后,厉声喝斥,手中金枪猛力拄空,方稳住身形。
虽身已止,但仍有一股猛烈劲风透体而出,后方石岩立时化为齑粉。
汪阎面色隐带铁青,紧握大烬王枪,目光阴沉锁定远处林间身影,未料对方如此难缠,即便大烬王枪已出,犹能顽抗至斯!
其人傲慢专横,断不允自身屈于一玄丹境大圆满之子,故今日,虽赴汤蹈火,必取陆川首级!
“吾欲知,尔今朝能挡吾几枪耶!”
目光幽深,杀机四溢,汪阎厉声言之。
前番陆川攻伐确是狂猛骇人,堪与己比肩,然汪阎眼光如炬,自是洞察陆川竭力而攻之举,以其玄力雄浑,不可持久也。
喝声方歇,汪阎掌中金枪再震,身姿暴起,人枪合一,化作长空破晓之金色流光,挟无上霸烈枪芒,向陆川疯狂袭来。
金辉所至,大地裂痕,深沟突现,犹似怒土巨蟒,地底翻腾而进。
观汪阎之势,杀心昭然若揭,陆川种种行迹,使其深知此人宜早除之,否则他日必成心头大患。
漫天金芒于陆川瞳孔中急剧扩张,然此番,陆川仍未闪避,但以冷冽目光,直视那道夺目金光。
金光瞬息而至,汪阎瞩视陆川,竟岿然不动,面容扭曲,忽振臂一挥,掌中金芒如蛟龙跃海,霸气凛冽,直扑陆川颅顶。
金辉掠空,瞬息将至,恰于此刻,一伟岸身影突兀显现,青铜之躯闪耀夺目光辉,旋即重拳轰出!
此拳不尚华丽,唯见狂暴玄力激荡,似晶石凝聚,破空而出,空气爆裂,近树应声粉碎,化为漫天尘末。
骇人拳风忽至,汪阎目光惊现,未及回神,青铜拳劲已无畏撞向金枪锋尖!
沉闷轰鸣响彻山林,林木成片摧折,空中观之,一股绝强气劲环状肆虐,所过之处,密林顿失,化作平地,其间妖兽无辜,未及嘶吼,已为血沫。
狂烈劲风怒号,中央二人受震,倒飞百丈有余,地面留下狰狞深痕,昭示方才剧斗之烈。
“此为何物!?”
言讫,汪阎身形稳若磐石,面色微赤,旋即目光惊骇望向不远处之青铜身影,瞬时瞳孔紧缩:
“玄傀焉在斯!”
彼青铜之形,于汪阎而言,并非陌生。
昔日在古墓洞府中,四人合力方克此难。
时汪阎对此物垂涎甚深,然则遗憾,玄傀之内残存祭灵境强者之魂烙,无奈之下,只得悻悻然弃之。
未料今日,令其觊觎无比之玄傀,竟现身于陆川掌中!
“此子于古墓洞府所获至宝,究竟凡几!?”
汪阎面沉如铁,心知肚明玄傀之威能,不仅能与化形境强者比肩,且无痛感,实乃杀戮之器也!
与之交锋,颇为棘手。
陆川足踏剑光,悬浮玄傀之上,目光冷冽注视远处同样因交锋而带伤之汪阎,继而手掌轻扬,纳玄囊中纯玄丹源源不绝飞出,触玄傀之身,即刻化为纯粹玄力,涌入其内。
时下之际,玄傀每发一击,皆耗纯玄丹甚巨,然陆川心无旁骛,纵使散尽资财,今日亦誓将此人重创毙命!
随着纯玄丹化为玄力,如洪流注于玄傀之体,其身青铜辉光更盛,幽深眼眶中,青铜芒亦闪烁生辉。
两千纯玄丹,挥霍若水,陆川无暇痛惜,手之一扬,玄傀轰然化青影,疾如闪电,倏忽间带风雷之声,现于汪阎目前。
不容瞬目,拳裹浓烈青铜华彩,猛力击出!
玄傀之速,再出汪阎意料。
至此方悟,独对玄傀,实非易事。
而今避无可避,遂振臂举大烬王枪以挡。
青铜拳似岳压顶,重击枪柄,力之巨,竟致枪柄弯折。
汪阎应声倒飞,重重撞向山壁,躯体嵌入石中,嘴角鲜血溢流。
陆川踵其后至,容色阴骘,复以纯玄丹两千枚纳于玄傀之躯,而此不识疲痛之杀戮机械,再起暴袭。
玄傀腾跃之际,汪阎亦腾空而起,面露狰狞,掌中金枪耀射璀璨光芒,怒喝声中,金枪轰然而下,猛力贯入玄傀之体。
大烬王枪,高级灵器之名不虚,其锋锐无匹,全力击中玄傀之际,竟直接穿透其身。
若与人交锋,此等重创足以致命,然玄傀无知痛感,体受穿刺,仍木然握拳。
继而在汪阎惊愕目光注视下,强挤而进,一拳重轰其身。
汪阎终正面遭袭,鲜血狂喷,衣衫皆为巨力震为碎片。
汪阎身形素裸,与此同时,一黑物飞射而出。
不远处之陆川见状,急挥一手,吸力骤发,趁汪阎惊怒交加之时,将那黑物吸入掌握之中,审视之下,竟是一纳玄囊!
观其色泽工艺,显系难得之高级纳玄囊!
“令吾劳心费力如斯,此即为酬庸!”
陆川执纳玄囊,不假辞色纳入怀中,冷言笑道。
观纳玄囊为陆川所夺,汪阎怒极欲血,忽而厉声喝曰:
“耀老,诛此竖子!”
陆川闻汪阎之暴喝,心下骤惊,此人竟有援手乎?
惊骇之际,陆川反应颇速,急招玄儡回身,身形疾退。
“汪阎少爷,老朽早言,吾出手即可。”
陆川疾退之时,苍老无奈之声突自天际响起,旋即一苍颜老叟现于汪阎之侧,足踏灰色玄盘,立于虚空。
老叟既现,一股堪比陆坤之可怖威压,悄然弥散。
“化气境也!?”
陆川望向灰衣老翁,眸光骤缩,心绪沉沉。
灰衣老叟足踏玄灰圆盘,负手卓立,长髯飘逸,周身荡漾出一股摄人心魄之威猛气势,缓缓自其躯中溢散,致使四周天地间之玄力皆为之震颤。
时下汪阎已自灰衣老叟处接过衣袍加身,形容稍显狈蹙。
以其本身之能,复加之大烬王枪之威,本不应为玄傀所迫至斯境。
然则先前与陆川交锋之时,体力已有消耗,更甚者,彼竟视玄傀为常敌耳。
其凌厉一枪,业已穿透玄傀心窍,此诚毙命之一击。
惜乎,玄傀无心,世人之弱,于其身皆无所显。
是以汪阎甫一松懈,玄傀即爆发出极强反击,措手不及之下,汪阎亦遭重创,此刻体内伤势,实非轻可言。
衣冠整肃,汪阎面色异常阴骘。
身旁老叟,乃宗族遣来之守护者也,汪氏宗族中,汪阎地位不菲,享此特权,理所应当。
古墓洞府之时,四大宗族有约在先,故老叟未露峥嵘。
及至此次拦阻陆川,汪阎初欲使耀老出手,速战速决,然转念之间,终亲操胜算。
其因至简,盖以其自信收拾陆川,并非难事也。
彼身为化形之境强者,复持高级灵器大烬王枪,言及此,即于化形境中,亦为战力悍然。
如斯实力,岂有不能降服一玄丹境大圆满之子耶?
然,终以残酷之现实示其答。
是貌不惊人之子,实非轻易可制也。
老叟微哂,目掠陆川,笑言:
“玄丹境大圆满之力,竟能迫汪阎少爷至于斯境,老朽历年所见,首为此例。”
陆川容色凝重,紧握帝释天枪,驱玄傀挡前。
即便对汪阎之战,亦尽其所能。
而此老叟,已达化气之境,若其出手,陆川心知,后果堪忧。
然,无论敌手何等难撼,至少,轻易弃之,非其所为!
“尔交灵器,束手就擒,任汪阎少爷处置可也。”
灰衣老叟抚须淡笑言之。
陆川心内冷笑,未加理会,身形忽动,足踏剑芒疾退。
退之时,袖挥间,再纳两千纯玄丹入玄傀。
见陆川执意遁逃,灰衣老叟轻叹,身随影动,空中残影迭现,其速骇人,直追陆川而去。
灰衣老叟追蹑之际,陆川心神微动,那黝黑傀儡复又迸发青铜华光,直冲前者轰然而去。
“区区中品玄傀,焉能救尔一命!”
灰衣老叟望向来袭傀儡,淡笑间,枯槁手掌蓦然前伸,汹涌澎湃之玄力暴发,竟凝为一座数十丈巍峨之玄力小峰,轰响中压落,将那玄傀猛然击坠地面,死死压制。
陆川目睹玄傀瞬间受制,心中不禁一阵寒意,此乃化气境强者真正实力乎?
较之化形境,实强过太多矣。
身形急退之间,陆川驱使玄傀奋力摆脱玄力小峰之镇压,而彼时傀儡周身光泽再黯,显然玄力损耗颇巨。
陆川唯有轻叹,将其收纳入纳玄囊中,目光闪烁,急思脱身之策。
灰衣老叟见陆川收回玄傀,并不阻拦,复以淡笑,再出一手,玄力汇聚复现玄力小峰,此次却是当头朝陆川爆裂砸下。
玄力小峰呼啸而至,所引发之音爆震耳欲聋,令人耳膜剧痛。
此等攻击,其威猛之势,竟似更胜汪阎施放大烬王枪!
危急之时,小鹫之声突于陆川心中急促响起:
“陆川,速将三千纯玄丹化作玄力,灌注玉菩提之中!”
闻斯言,陆川微咬银牙,旋踵不稍踟蹰,心念一动,纯玄丹遂涓涓不绝自纳玄囊中涌出,终而射于掌心。
时也,玉菩提突发吸力,若吞噬之态,将所有纯玄丹尽皆纳入其中。
随着纯玄丹注玉菩提,陆川渐觉强绝能量波动,疾速四散。
波及四方,忽有紫黑之气自陆川掌中喷薄而出,瞬息汇聚半空,俄而化为丈余庞大之紫黑漩涡。
漩涡既成,玄力小山压顶而来,两相触碰间,恐怖腐蚀之力漩涡中四溢,此腐蚀之下,玄力小山竟缓缓崩解。
见化气境强者所凝玄力小山,遭小鹫腐蚀消逝,陆川瞠目结舌,此子手段,果非寻常。
“勿寄厚望于吾,吾今实力式微,抗化气强者实为力绌,如此往复,不过数合,吾力必竭,速逃为上。”
欢喜之际,小鹫喘息之声响于陆川心田。
闻言,陆川方炽之心霎时凉透,无奈摇头,此子竟是外壮内荏。
彼灰衣老叟,亦为眼前景象所惊,瞬目之间,眼神转而凝重,视陆川而道:
“未料君竟能使此等怪异之术。”
“然老夫欲一观,尔能否挡吾此击!”
言迄,老叟之身破空腾起,其足下灰轮随之啸声大作,于面前狂旋不已,周边环绕刃光锐利至极,森然逼人。
灰轮疾旋,虽相隔百丈之遥,陆川肤感刺痛,手中帝释天枪亦震颤不已,似感知极端危境。
老叟未予陆川片霎逃避之机,厉目紧盯,蓦地指风凌厉一点,轮盘旋速陡增,继而以目力难察之速,猛袭陆川。
陆川瞳中唯见一抹灰光掠空,随即体肤似被那无匹锋锐之气割裂,细密伤痕累累,血珠渗出,布于体表。
对此凌厉攻势,陆川心绪满布危机,神念微动,雄浑魂力汇聚成层层魂识屏障,护于身前。
同时,掌心复又喷涌紫黑光泽,聚而合一,狠撞向那乌玄盘,势若奔雷。
紫黑之泽与乌玄盘相击,此番却未显昭著之效,其腐蚀之力仅微滞乌玄盘速,旋即为利刃所断。
脱紫黑光泽之梏,乌玄盘虽略减疾势,犹厉甚,直趋陆川,层层魂识之障,几无效用,瞬时破矣。
陆川目中乌玄盘急遽迫近,紧握帝释天枪以应,正欲全力以赴之际,忽闻风裂之声耳边响,青芒一侧掠眼,终与乌玄盘剧撞。
青芒形微而含巨能,交击之时勃发,至强绝伦,令陆川与小鹫联手亦难施为之乌玄盘,竟被震退飞离。
援手忽至,陆川及灰衣老者皆愕然,亟视青芒之处,见青光渐散,化为青莲瓣一枚,妙不可言。
那乌玄盘飞返而回,陆川未及反应,复又青光一闪破空至,其身瞬被笼罩。
尔时,风声飒飒耳边响,似有暗香浮,沁心脾而悄然至。
陆川为人所救,灰衣老者面色遽变,欲追击之,汪阎之声忽至:
“无须追逐。”
老者一愣,回首望向面色阴郁之汪阎,眉轻锁,问曰:
“汪阎少爷可识得是何方神圣?”
汪阎面色变换不定,旋即转身挥袖而去,唯留寒声一句:
“其若存心救人,尔莫能挡!”
山风透骨,陆川目及前方,乃悬岩之侧一抹娴静雅致身影,清风悠至,青丝微摆,超凡脱俗之态,恍若即将乘风归去。
对此番意料之外之援手,陆川愕然无措,岂能预料,日前满面霜色之女子,竟会主动援手相援。
峰巅沉静片刻,陆川终以咳声破寂,拱手而言:
“洁儿姑娘援手之恩,陆某铭记于心。”
“吾救尔,不过为便于亲手结果尔命耳。”
未几,陆川闻此淡漠之语,面色尴尬,旋即苦笑接曰:
“如此,则吾之得救反成赘余,岂非笑话哉?”
慕容洁儿未复一言,其明眸望向重山,依旧冷若寒冰,而在这凛冽之下,似有细微情感波澜一闪即逝。
少时,彼转视少年,道:
“尔之力,实是太过羸弱。”
其声不带丝毫轻慢,唯事实之陈述耳。
“人非生而强者,此理昭然。”
陆川对彼清冷之眸,气息稍敛,徐徐道来。
“二载之期,子仍非陆坤敌也。”
“如此挑战,无异于水中捞月,徒为败军之将,虚张声势尔。’
慕容洁儿淡语如风,不着痕迹。
及闻慕容洁儿之言,陆川面色瞬黯。
或心有他念,故能于汪阎众人嘲讽冷笑中自持,而面对慕容洁儿,其生平首次肌肤相触之佳人,此等言辞,实难咽下。
“越二载,吾必取其上!”
陆川深吸一气,目炯炯然,字字千钧,誓言于慕容洁儿前。
慕容洁儿观少年眸中所现无比之志与坚韧,似惑其自信何来。
少顷,睫毛微颤,首侧向一边,曰:
“今救汝,唯愿汝应吾一条件。”
“古墓洞府之事,愿尔永缄舌底,勿泄丝毫,乃至自身,亦当作未尝有此事!”
慕容洁儿之言,如霜冷耳畔。
莫名之间,陆川血脉汹涌,仿江河奔腾欲溢,双拳紧攥,骨节咯咯作响,声声入耳,清晰可闻。
对此情境,虽心有预备,然少年血气方刚,幻想难免,或不切实际之念,稚嫩之情,俱在其中。
然陆川心知肚明,慕容洁儿非尘俗女子可比,身既许人,心亦随之而去。
此女性情高洁孤傲,世间凡夫俗子,能入其青眼者,寥若晨星。
陆川自视,若无古墓洞府之奇缘,二人轨迹,当如参商,永不交集。
彼女犹如九天之外翱翔之凤凰,灿烂不可方物,而陆川,仅一匹未脱稚气之弱兽耳。
偶遇之美,诚哉妙矣,岂敢妄想凤凰敛羽,舍天际而就凡尘乎?
此事理,陆川了然于胸,知易行难,接受殊为不易。
少年虽能忍辱负重,自尊之心亦极强,能在陆坤之前隐忍不发,却难以面对慕容洁儿之淡然,继续保持漠视。
从某方面言之,后者之刺,更深矣。
“盖吾弱之故欤?”
“即汝为陆坤,吾言亦不改分毫。”
慕容洁儿眸光微垂,语气温平如水。
“若是强于陆坤又当如何!?”
陆川忽抬首,目光炯炯,紧锁慕容洁儿。
“欲寻死路耶?”
慕容洁儿柳眉轻锁,声若寒冰:
“若再无状,吾即于此手刃尔身,勿谓吾手下留情!”
“勿谓吾之言为辱君耳,君吾秘辛,稍泄片羽,非独君身危,即陆氏宗枝,亦必遭连根拔除,君智非庸,当知何可为,何不可为,世事万千,任尔坚韧不拔,终有无可奈何之时!”
“为人之道,在乎量力而行,勿妄自菲薄!”
陆川聆罢慕容洁儿言辞之峻切,遂昂首深吸一口气,良久之后,沉声应道:
“古墓洞府之秘,吾誓守口如瓶,不与外人道也。”
“或云此事微不足道,然君今日施以援手之恩情,陆川铭记肺腑,来日定当厚报,不敢稍忘!”
“欲报此恩,俟君获‘东玄逐鹿争霸战’资格,再作长谈,未为晚也。”
慕容洁儿清瞳微转,流眄陆川,旋即飘然转身,曼妙倩影,渐行渐远。
“东玄逐鹿争霸战!?”
陆川一时愕然,脱口而出。
“待汝实能超越陆坤,自有机会知其详,倘使未至斯境,毅力与言辞,皆为空谈耳语,徒增笑柄。”
“若吾能于东玄逐鹿争霸战中脱颖而出,是否足以论资格!?”
陆川蓦然昂首,目凝青莲步上之绝色佳人,沉声问之。
其所言“资格”二字,陆川深信,慕容洁儿心下明镜也。
诚如其所料,慕容洁儿之曼妙身姿,微微一顿,默然良久,而后轻启朱唇,淡然言曰:
“虽微末胜于无有,然吾未信君能臻此境地。”
“此非出于轻视,实为世道常情使然。”
“君心接纳与否,皆难改其既定矣。”
陆川目不斜视,凝神注视那仿佛汇集天地灵秀之绰约身影,眸中光华陡生,炽烈无比,肆意妄为般言道:
“彼日必至,届时吾将复立于卿前!”
“吾所寝女子,必为吾所有无疑!”
少年忽而无所畏惧,放言无忌,令那曼妙身影一时愕然。
可想而知,薄纱之下绝美容颜,此刻情状何其精彩。
陆川狂言既出,果不其然,瞬时之间,慕容洁儿玉手凝力,一掌猛击其胸前,力道之巨,直将其身形轰入巨岩深处,嘴角更隐隐见血丝溢出。
然陆川非但未露丝毫痛楚之色,反是仰天纵声大笑,豪情洋溢。
“吾于尔,已多有容让,倘若再行无礼僭越之举,休怪吾下手无情,取尔项上人头。”
青莲台畔,绝色佳人螓首微倾,秋波流转,望向那嵌于岩石间而目光仍旧炽热不屈之少年,其清澈如水之双眸中,忽生丝微涟漪,似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陆川,愿再会之期,尔已历蜕变,非复昔之脆弱矣。”
“盖真强者,非徒逞口舌之利也。”
言落轻盈,犹若青莲之音,缭绕峰顶,其华光涌动,瞬息间化为青芒一道,破空而去,不过数息,已没于天际,杳无踪迹。
陆川仰视那消逝于云霄之外之青光,深吸一口气,自岩巅一跃而下,口中淤血吐露。
彼女掌力虽看似沉猛,然手下留情,未使全力,否则,区区吐血,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