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姗等众人见独孤离终乃离去,心中亦暗暗松弛一口气。
虽云陆川近日展现之实力令人咋舌,然真若与独孤离此类久负盛名之天才相较,即便彼等,心中亦非甚为乐观。
故能免于此刻交锋,自是上策也。
“陆姗,观来汝陆府终出非凡之士矣。”
宇文峰待独孤离身影远去,方转身顾视,目光掠过陆川,最终定于陆姗,笑言道。
陆姗睨之,随即轻拍陆川肩头,颇有几分傲色言曰:
“理所当然,陆川弟之修行速疾,欲超尔等,岂为难事哉?”
陆川对陆姗信心满满之态,唯有无奈摇首,而后向宇文峰笑道:
“今日之恩,铭记于心。”
其自是洞察,宇文峰率众现身,实欲搅局,使独孤离难以心安攻之。
“何足挂齿,吾与独孤离本就互为仇雠,能使彼不悦,吾乐为之。”
宇文峰笑而挥袖,于陆川前并不矜持。
适才观陆川与独孤离瞬息之争,彼已察觉,陆川之能,恐不弱于己远矣。
陆川微笑以对,观此情形,血刃馆与独孤、令狐二家之交亦非笃厚,然则此事于陆氏而言,实为佳音。
盖因若此三大势力能联手,即便陆天此刻实力已复,恐亦难以匹敌也。
“时已不早,吾先行一步,陆川,猎兽场上再会,届时吾辈必有一战,望能畅快淋漓。”
二人又叙片刻,宇文峰乃含笑挥手,率众转身而去。
“吾等亦归。”
见众人纷纷散去,陆川一笑,侧首对陆姗诸人言道。
“诺。”
经此前冲突,陆姗等皆无意久留,皆颔首赞同,遂一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鱼贯而出。
返至陆府,陆川与清琳并未即刻归小山居所,掐指算来,今日恰逢月末,正值陆府聚宴之时。
每月斯日,家族中之核心成员皆齐聚一堂,汇报月中诸般事宜。
昔年此类聚宴,陆川无由参与,然自族比之后,其在陆府地位骤升,乃至家族聚宴之上,亦有其一席之地矣。
皓月当空,清冷月华如瀑洒落,覆满大地。
陆府后苑,此刻颇显喧嚣,数十人围聚圆桌之旁,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陆川坐于左侧一席,其下则为陆姗、陆力等陆府中出类拔萃之年轻一辈。
此宴间,使陆川稍感欣慰者,乃久忙赤焰庄诸事之陆天终得一见。
宴首自然为陆战之位,此刻其正与陆天交谈,询及赤焰庄近况,一番审问后,面露满意之色,旋即含笑目视下方之陆川。
“今日闻讯,此群小辈似又与令狐氏幼辈生摩擦,乃至最终引来独孤氏之独孤离也。”
闻言,众人视线皆集于陆战,部分长辈面色微沉,严厉注视自家子女。
此类事件往昔亦屡有发生,然每逢彼时,此辈少年皆鼻青脸肿而归。
观其状,长辈心中亦觉憋闷,欲寻对方理论,却被一句“小辈戏耍”轻轻带过,无可辩驳。
“爹,此事多半由陆姗此女引起,归家后,孩儿自会训诫于其。”
陆肯在一旁沉声言道。
“勿急,此次他们并未辱吾陆府门楣。”
陆战含笑摇手,老者之喜悦溢于言表,笑曰:
“陆川此子,潜力直逼昔年陆天之盛,此次不仅力克令狐氏二童,皆已达七重境,且能阻独孤离之锐锋,其能耐诚可令人赞叹不已。”
斯言一出,四座皆惊,陆天更是讶然视陆川,显然未料其能与独孤离交锋而不落下风。
“可是当真?”
陆天按捺不住,问之。
陆川面对众目睽睽,勉为其难颔首应道:
“吾施以岩碎拳,彼独孤离尚未展武技,故非真正之平手耳。”
“然独孤离早至锻体九重之境,君能以岩碎拳缩短此间差距,已属非凡。”
陆肯亦笑言。
“陆川想必已入锻体八重矣?”
陆战笑颜逐开,欣然言之。
陆川心下无奈轻叹,面上唯诺。
“善哉,善哉,吾孙真乃佳儿!”
“观此,吾陆氏终有可与独孤氏比肩之英才!”
见陆川首肯,陆战更是畅怀大笑。
其欢声中,陆天、陆肯亦微笑以对,而立于侧之陆熔,神色复杂,似有别样思绪。
“猎兽之期,尚余四月尔尔,此间汝宜勉力修行,有所需索,直言无妨,陆府之物,绝不吝惜!”
陆战抚须笑言。
闻言,众人皆心生凛然,陆战此语,显然是视陆川为家族中最珍贵之核心苗裔而育之,昔日陆天之初,亦复如是。
陆姗等人心中不免微生羡慕,然陆川近日所展露之成就,确乎无人能敌。
“孙儿拜谢祖父。”
陆川目纳众人情态,口中虽未推辞,心中实则摇首。
坦而言之,既得神秘玉符,陆府之资源,于彼已非巨大诱引。
自是,此语断不会宣之于口。
且即便无需陆府资材,偶一求取亦无妨,以免依赖玉符修行速疾,反致人生疑。
陆战含笑摆手,复与他人商议家族诸事,宴集于是渐散。
望陆战远去之背影,其爽朗笑声犹不绝于耳,陆川拳轻握,老者再将期望寄于其身,犹如昔年寄望于陆天。
“祖父放心,孙儿定助您实现心愿。”
陆川心下暗自低语,俄而仰首,嘴角曳起之弧度,微带几分寒意。
“尚有,那陆坤者!”
室之内,陆川趺坐于榻,谨小慎微自襟怀中取一木盒,复以双指轻拈其中土玄果一枚而出。
土玄果现于空气之中,淡香氤氲,使人沉醉不知归。
陆川凝视此果,置之于右手掌心,心念微动,霎时一缕玄力自其体内玄力之种潺潺流出,终汇于隐匿于掌肉深处之玉符中。
随着玄力涌入,陆川掌肤之下隐约可见之符箓,忽尔微光闪烁,奇芒缕缕自掌间毛孔透出,照耀于土玄果之表。
光华交织间,土玄果迅速凋零,转瞬之间化作二枚深黄之丹丸,静躺于陆川掌心,安然无声。
目睹此等神奇变故,陆川目中尽是惊异之色,心中对那掌中玉符更添几分神秘之感。
“闻之有云,世间强者可借魂力凝聚符纹,遂生诸般神妙之效,莫非此玉符亦因此理而生?”
陆川手持温凉丹丸,思绪万千。
此类事虽偶有耳闻,然于他及陆天之辈,实属遥不可及。
故而对于外界之事,其所知亦颇为有限矣。
昔比庞大无俦之大阳帝国,昊阳镇实乃渺若尘埃,微不足道焉。
“外界风浪,吾终须一探究竟。”
陆川微笑莞尔,胸中淡淡豪情涌动,坚信自身之旅程,断不止步于昊阳一镇也!
“然则,此事未行之先,犹需勤修不辍,以备前路。”
念及此,陆川之豪情旋即为现实所抑,徒叹奈何,双手一摊。
目下之他,即便在昊阳镇内亦非出类拔萃,况乎外界之精彩纷繁、危机四伏?
手中深黄之丹丸纳入唇齿间,陆川跏趺而坐,体中奔腾如江河之纯粹药力渐次蔓衍,嘴角遂露浅笑。
继而心神合一,气沉丹田,吸纳药力,滋养经络间之玄力种,日益茁壮。
自陆川昔日出手,惩治令狐氏诸幼,终与独孤离相搏而不落下风,其于陆门幼辈间之威望,陡然隆盛,其势竟超陆姗、陆力矣。
少年者,本性热血,昔时与独孤、令狐二族幼辈之争,多受损焉,面惭神沮,复遭人哂笑。
陆川之崛起,使此局逆转,今陆门子弟若再于昊阳镇遇令狐氏幼辈,彼等亦不敢如前之妄为也。
而对于忽至之名望,陆川态度淡然,多数时光仍倾注于修行,偶访山下陆府,不过流连武技阁而已。
他族子弟邀约,能辞则辞,未尝显赫张扬,于昊阳镇纵意行事。
如是,陆川以低调行世,倏尔两月已逝。
斯两月间,陆川之修练未尝稍歇。
勤勉之下,其经脉中玄力之种,愈见茁壮凝实。
时或试冲丹田之阻,隐约感知顽固之壁,亦微有摇动之象。
两月之修为,始以土玄果五枚炼得丹十,复加阳炎芝余二,旋即告罄。
是以途中,陆川不得不复往墟市易所,以玉符灵液易三品灵药十株,乃支此二月之需。
自是再临墟市,陆川慎之又慎,择另地下易所行之。
盖因玉符灵液关乎神秘玉符,谨小慎微,未尝非策也。
斯二月间,陆川进境固佳,而清琳之进展,尤为令人瞠目。
或缘其特异体质,清琳修行未多耗灵药,然其速似不逊于持神秘玉符之陆川,仅毫厘之差耳。
越二月,清琳顺遂异常,直入锻体七重。
其间,未曾历极苦之训,而其身吸天地玄力之速,远超常人。
对此清琳之奇异状,陆川唯有木然以对。
陆天归家知此事,亦愕然不知所措。
思来想去,终不明所以,末了,惟以此变归诸清琳特异体质之上。
然则虽皆迷茫,陆天与陆川犹能感清琳体质之非常,此非常中,喜忧参半。
是以父子筹谋再三,决意暂使清琳秘藏其异,盖未知此事若泄,或致何患也。
另,见清琳修行进境亦速,陆川自陆氏武技阁中觅得数篇适宜女子修习之武技。
先是借玉符光影稍加改良,复亲授于清琳,由是清琳始具自卫之力。
时日既近猎兽之期,昊阳镇日盛一日,虽距猎兽尚余两月,然众人热议焦点,已聚于此。
人尽皆知,猎兽实乃昊阳镇诸势力暗中较劲之场也。
每逢猎兽,各方势力皆出彩头以为赌注,此彩头颇为可观。
显然,孰胜,则彩头归焉。
往昔数度猎兽中,独孤、令狐二族,借此猎兽之机,自陆府及血刃馆中,赢得诸多令人觊觎之彩头矣。
于是乎,兹番猎兽,世人纷纷臆测最终夺魁者,或为四大家族之翘楚。
而论及望冠群雄,莫过于独孤氏也。
昊阳镇中,独孤一族底蕴深厚,实力超群,故有此底气。
且其门下青年独孤离,少年英杰,同辈之中首屈一指,迄今无人能出其右。
闻之独孤离,或于猎兽前夕,已悄然步入坤元之境。
诚若是,则独孤一门此次猎兽,胜券几可握八矣。
独孤离声名显赫,相比之下,余下三家俊彦不免稍显黯淡。
陆川静心修行,外界纷纭揣测,自是无从知晓。
即便闻之,亦未必萦怀。
盖未见分晓前,诸般猜测皆为空谈尔。
岁月悄然流转,至仲春时节,陆川于寂寥修习中取得突破性进展。
历经两月、近百次冲击之丹田阻碍,终得一日,蓄势既满,一蹴而就,豁然而破!
当玄力之种,挟陆川欢欣鼓舞之情,破障而入丹田,彼感体内似有脱胎换骨之变!
此感若潜龙腾空,鱼归深渊,修行之喜,莫过于是。
晋升锻体第九重,究其根本,实未过于出乎陆川预料。
盖因两月有余之苦修,复以众灵药丹丸辅之,其体内玄力之种,早已蓄势待发,足以破丹田之碍矣。
然迟迟未发,实乃陆川之志,非同小可。
盖欲于突破第九重之际,试探一步,直指坤元之境!
此念若出诸口,诚狂妄之举也。
虽云锻体九重与坤元境仅一步之遥,其间差别,实天壤之别。
不讳言之,一坤元高手,轻而易举可败锻体九重者三四,此即所谓之距也。
多数人至锻体九重,皆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待丹田内玄力充盈至极,方敢窥视坤元。
如陆川这般心思者,世所罕见。
固然,此举看似狂悖,于陆川而言,亦非全无可能。
其所蕴玄力之种,本就胜常人数筹,加之近来吞纳诸多丹药灵草,兼以囊中丰厚储备,颇有几分底气也。
陆川喉间吐白气一缕,直若气箭激射,微阖之目缓缓启,小腹温热之感弥漫,浑身上下,尽皆充盈力量。
“启丹田后,果异于前状。”
身内之变,陆川神思亦兴奋焉。
丹田启,于修道而言,其重难名,实为修行之基、关键所在!
他日若得进坤元境,功法秘籍可修,彼时玄力之威,自当更盛。
功法二字,虽简,却能惹起诸多纷争。
武技与功法异也,武技者,旨在最大限度发玄力之威。
而功法,则从根本上壮玄力之力!
据陆川所闻之朦胧讯息,功法秘籍亦有品阶之别,然较武技则简,仅三阶耳。
低至高序之,曰三流、二流、一流功法秘籍,简明而平实,却真切不虚。
陆家藏有一功法秘籍,虽仅三流,其原典向由陆战亲身守之,家族中人,惟坤元境之上高手,始得闻功法秘籍之存并习之。
于斯功法秘籍,陆川偶闻陆天略述,虽闻之不详,然其重要性,陆川心知肚明矣。
榻上,陆川摇头以去心中杂念,此事思索尚早,待其真至坤元之境,无需自言,陆战必以功法秘籍授之矣。
陆川手探枕下,得二瓶焉。
一瓶内藏十数枚丹丸,色艳欲滴,另一瓶则寒气森森,内含寒丹粒粒,透骨之寒,凛冽非常。
先取二丸,陆川纳之于口,约半时辰方尽纳其雄浑药力。
药力既收,其丹田内玄力遂汹涌澎湃。
感丹田中玄力腾沸,陆川转而启另一瓶,取寒丹一粒。
虽掌心已为玄力所裹,寒气彻骨,刺痛仍不免。
坤元之境,实为体内玄力与寒煞交融,使其更加强大。
此阶之要,首在吸纳天地间寒煞之气。
然寻常寒煞,陆川自是不以为意。
此自清琳身采之寒丹,皆已达五品之佳,倘融合有成,自当更为卓绝。
握此寒丹,陆川深吸一口气,不容片刻踟蹰,决然而吞。
寒丹既入躯,陆川之身顿失柔韧,转瞬凝固,酷寒之气肆意奔腾,肤表立时霜花密布。
砭骨之寒透骨而生,所幸历此修行岁月,陆川体魄已锤炼至刚,堪能抵挡这般阴寒侵凌。
陆川面呈苍白,齿颤不已,心知腹内寒丹甫一入驻,即刻疾行,直趋丹田深处。
随寒丹潜入,往昔静谧之丹田,霎时波涛汹涌,翻腾不息。
感乎玄力与寒煞气息交触之际,犹火山勃发之状,陆川容色微变。
至于斯时,始悟此次实有轻敌之意,面对寒煞侵袭,其丹田中现有之玄力,竟全无抵御之力!
俄而,丹田内动荡加剧,约莫一刻钟,陆川面上终显赤色,一口殷红夹杂冰屑之血,不由自主喷薄而出。
昭然若揭,陆川此举,终归败绩。
“可惜矣…”
陆川拭去唇边血痕,面色苍白渐复红润,先乃摇头惋叹,继而沉吟,此次虽未克破坤元之境,所得经验颇丰,且亦非全然无获。
至少数缕极淡寒煞之气,已融入玄力团中,虽微乎其微,亦为进境之一证。
收拾器皿毕,陆川口含玉符灵液二滴,而后步出室门。
虽一寒丹仅纳寒煞一丝,于寒丹充裕之陆川而言,此非大碍。
凭此番经验,自信再试之时,胜算可期!
踏入坤元,不过早晚耳!
光阴似箭,寒暑迭迁,秋残冬至,雪花纷飞,大地银装,美不胜收。
时至昊阳镇,雪花漫天,人声鼎沸,盖因猎兽之期,仅余旬日耳。
雪覆平野,两影交错,拳来掌往,刚猛之气激荡,周遭丈内雪花,尽皆震散。
二影,一沉稳若松,一翩跹似蝶,纤手翻飞间,灵动非常,雅韵暗生。
双掌相接,一人肩微颤,力道消弭无形,少女却蹬步连退。
“不复至矣,每战辄北!”
少女嘟嘴,望向少年,佯怒道。
陆川见状,微笑以对,心下讶其进境之速。
不过月余,清琳在其助益及特异体质加持下,趋近锻体八重,指日可待。
其间,陆川授以武技,清琳亦修习至纯熟。
昔日柔弱不再,据陆川揣测,陆家中辈,能超清琳者,唯陆力、陆姗二人耳。
“兄长,越数日,猎兽较艺之事将至,汝须倍加努力矣。”
清琳渐近陆川,纤手轻伸,悉心拭去陆川肩头之雪片,笑靥如花,嫣然启齿。
陆川望见眼前娉婷少女,亦以微笑颔首为应,手掌出,亲昵抚拍清琳之顶,然则,方其手落刹那,身躯遽尔僵凝,眸中惊色乍现。
于陆川惊诧目光之中,其藏神秘玉符之右手忽尔迸发耀眼强芒,强光闪现之际,清琳眼前顿暗,旋即昏迷不醒。
及清琳昏厥之时,陆川掌心复又涌出巨力吸附。
此力作用之下,清琳身内惊人寒煞之气,犹若江河倒灌,奔腾而出,沿掌而入,狂涌入陆川之躯!
彼等可怖寒气侵袭之下,不过瞬息之间,陆川体肤之上,已覆薄冰一层!
而其人,亦于此时诡谲化作寒冰之躯矣!
忽焉而至之变故,使陆川心生浓烈之惧怖。
清琳体中涌入其身之寒煞之气,冷冽狂暴至于可怖之境,此等寒煞剧烈,远非此前自寒丹中汲取之寒气所能比肩。
陆川对身躯之掌控,亦于身躯为冰壳包裹时尽丧,透骨之寒如钢针般,狂乱刺向他身之每一角落。
剧痛之下,陆川体内脏腑乃至血肉,皆略显扭曲,甚而,血脉流转之速,亦随之减缓。
诸般迹象,皆昭示其眼下处境之危殆!
然对此绝境,陆川却束手无策,面对清琳体内若洪荒猛兽般肆虐之寒气,其力显得渺小至极。
且彼不解,何以神秘玉符今日突发此变,昔日与清琳相接非止一遭,此类事,实属初次。
寒气侵凌间,陆川之意识渐趋模糊,正当其意识欲沉入无边暗夜之际,其右手掌心隐匿之神秘玉符,终是展露神威矣。
玉符之中,吸力再起,汹涌而出,随之,萦绕陆川周身各处的凛冽寒气急剧内敛,终为玉符吞噬无遗。
吸纳陆川体肤间寒气后,玉符微震,一抹幽蓝寒芒竟自玉符渗出,沿陆川经络疾驰,直奔丹田而去。
此缕幽蓝寒芒,虽量微,陆川残存之意识却能感知其内含震慑之力,直觉此寒芒非比寻常!
幽蓝寒气畅通无阻,闯入丹田,瞬时,陆川察觉丹田之内,一场炽烈无比之战再掀风云。
侵蚀与融合交织,激烈碰撞之下,丹田似有微妙痛楚隐现。
对此变故,陆川虽无力掌控躯体,唯有旁观,所幸令其心惊之幽蓝寒气,或因玉符调和,未显预期之狂暴。
故当丹田之内玄力被此寒芒消磨近八九之时,二者终现融合之兆!
于丹田深处,随着两者渐次融会,原无定色之玄力,忽转幽蓝。
且原先拳大之玄力种,亦于此刻化作一团幽蓝气体,周遭似有寒气缥缈,隐约可感。
幽蓝气团既成,陆川之躯陡然剧震,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之力,自心田深处澎湃而出,迅速充盈其身每一角落。
是时,覆于陆川体表之冰壳突现裂痕,冰屑纷落。
陆川神念潜入丹田,始首次内视其丹田之貌。
那幽蓝气团,魅惑异常,缓缓旋动间,寒意袭人之玄力缕缕缠绕,静候其驱策。
退出丹田,目仍紧闭,奇特之波动自脑海散溢,方圆数十丈景象皆细腻无比地反照其心,纤毫毕现。
“此即坤元之境欤?”
掌控万物之感,令陆川身躯激动难抑,步入坤元,方真正踏足修真之堂奥!
此乃修道途中首重之关卡也!
为破此关,陆川经年累月,付出何止汗牛充栋!
未料今日变故横生,反使丹田中玄力与寒煞之气交融无间,遂一步跃入坤元之境!
此等意外之喜,令陆川胸中涌起仰天长啸之念,然关键时刻,终是强行按下心中激荡。
密林深处,陆川身周冰壳尽落,化作地面积水一片,紧阖双目微颤,而后缓缓启开。
睁眼刹那,一抹幽蓝光泽自陆川眸中掠过,转瞬即逝。
陆川轻握拳,肌骨间潜藏之力,较之往昔,不知雄浑几许。
据其所测,如今平平一拳,或可比肩昔日十响岩碎拳!
冰凉白气自陆川口中吐出,俄而双手交错,结成繁复法诀,正是般若指法。
陆川心切欲知,入坤元境后,般若指威能又将至何等境地。
随着陆川手法娴熟变换,丹田内幽蓝气团中,一道道同色玄力疾驰而出,最终在其掌下汇聚成型。
璀璨幽蓝玄力萦绕陆川右掌,寒气蒸腾,四周气温似皆为之降低。
变化莫测的指掌忽地一顿,陆川蓦然迈出步伐,指掌即刻轰击于眼前一棵两人合抱之粗的大树。
指掌触树,巨木瞬间爆裂,木屑四散纷飞,而树干断裂之处,竟有寒霜凝聚。
倘若此掌落在人躯,其中玄力蕴藏的寒煞之气,足以令对手承受莫大痛楚。
坤元之境的威能,实非锻体之境所能及!
目睹此掌之威,陆川眸中闪过喜色,正欲欢呼之际,视线却不期然落于仍昏迷于地的清琳身上,顿时面露尴尬之态。
此次晋升坤元,显然乃神秘玉符强行自清琳体内汲取那骇人寒气,经其炼化,去其暴虐之性,方注入陆川丹田。
否则,凭陆川之力,强取清琳体内寒气,结局恐将是永为寒冰之塑。
“幸而无恙,否则为爹娘知悉,必难逃一番责骂。”
陆川细查之下,见清琳仅是昏迷,心中大石始落地,抚掌苦笑,继而背起宛若沉睡公主的少女,步向密林之外行去。
坤元境之晋升,以兹变故,较陆川所期颇早,然于狩兽未始之前达此阶,于陆川而言,显亦美事一桩。
“独孤、令狐二族,屡食吾陆氏之利,今次,亦当吐之而报!”
负少女归途之中,陆川面上微露冷冽笑意!
岁末将近,昊阳镇之繁华,渐至鼎盛,周遭百里之内,诸势力纷至沓来,致使人潮汹涌,乃数年来之最盛况也。
猎兽大会,虽以昊阳镇数大门阀为主角,然亦吸引诸多他势力参与。
彼等之心志,较诸昊阳四门阀,则稍显淡薄,其所望者,不过借此猎兽大会,扬家族或乡里之名耳。
无论动机何如,昊阳镇之猎兽大赛,实为方隅百里间数载以来规模最大之盛事。
其间崭露头角之青年才俊,无论自身抑或门楣,声名皆将因此远播。
大典定于正月初一举行,场地则设于昊阳镇外之猎兽场,此乃昊阳镇最为壮观之筑构,占地广袤,直纳数十里林莽于其中。
林海深处,有一巨台,由小丘改造而成,居中而立。
斯台之上,万众瞩目,猎兽魁首,亦将于斯地加冕。
时之矢既至众望所归之猎兽启辰,昊阳镇氛围沸腾无疑,滔滔人潮汇于猎兽场,壮观之景,观者无不动容。
“此即猎兽肇始之地欤?”
陆川立高台之上,俯视林木葱郁之下,微惊而问。
陆川之后,陆氏家族之核心成员咸集于此,领首者自是老祖陆战,而陆天、陆肯、陆熔等辈,亦伴其身侧。
闻陆川之问,陆战含笑颔首,目视前者,满溢欢喜与宽慰。
陆川近日声名鹊起,使其对此孙愈加重视,乃至欲近时提议亲身教授武技,然此议终为陆川以专志提升自身修为之由婉拒。
怀瑾握瑜之影,无需他人授业武技,况若亲近过甚,致玉符显露,未免不妙。
“彼林之下,直通幽邃山林,其间多凶悍猛兽。”
“猎兽比试者,各领标识身份之牌,投其中,于林间,汝等须依凭一己之力,脱出兽爪之下。”
陆天于侧,冁然而笑,继而言曰:
“复次,茍活于斯猛兽爪下之时,君还需筹谋自他人手中,取十枚名牌,此乃踏入林海之心巨坛之资也。”
“猎兽云云,所狩非独兽矣,实则,尤在于狩人。”
陆川闻之,心弦一紧,始悟猎兽之事非臆想之易。
十枚名牌,意味着必败十人,方获巨坛一步之阶。
可想而知,诸子一旦入林,彼此相攻,其景热烈且乱无章法矣。
且于图谋夺他子名牌之际,亦须警惕林间猛兽,稍有疏忽,恐性命不保于此。
此事,非比寻常之试炼,实关乎生死,其选汰之法,已带几分严酷之意。
“名牌总计过百,终能登坛者,不过十数尔。”
“猎兽途中,多有铩羽而归者,竞争之烈,可见一斑。”
陆战背手言道。
陆川颔首,百中选十,诚非易事。
“以陆川目下之能,欲顺登坛坫,不过探囊取物耳。”
陆肯于旁笑言。
闻斯言,陆战颜上笑意愈浓。
盖半月前,彼已闻陆川顺入锻体九重之境,此修行速也,较陆天昔年鼎盛之时,犹胜一筹。
“此次陆族能居第几,端视陆川之展现矣。”
侧立之陆天闻此,颜亦不由泛笑,抚陆川之肩,目含自得与宽慰。
“陆战,久违矣,观尔老骨,犹是坚硬如初也。”
方陆族众人言谈间,忽有笑声自不远处来,闻此声,陆战、陆天等皆蹙眉,颜上欢色稍减。
陆川目循声而望,见一众人浩荡而至,其行经之处,人群速散,惧态尽显。
于众人最前,二人并肩而立,其一着淡灰绸袍,年岁似与陆战相埒,双眸深邃,凛然逼人。
另一则为一中年汉子,颜常带笑,和善貌然,然熟稔者方知,此实乃笑里藏刀之辈也。
“彼老朽者,乃独孤氏之族长,名曰独孤栢,另一人,则为令狐氏之族长,曰令狐秋。”
“此二辈,皆吾陆氏之家雠,非善类也。”
陆川侧,陆姗低声言之。
陆川微颔首,目复视二人,隐隐觉二者身中蕴藏之强绝力量,料此二人亦俱属乾元境之强者!
陆川目光掠过二人,终驻于其后,彼处立二熟悉身影,独孤离与令狐莹也。
似感陆川注视,独孤离与令狐莹皆侧目视之,前者面上不由泛起微笑,手掌虚空向陆川轻挥,其意昭然,犹记陆川之所负一掌债耳。
“独孤老丈,勿忧,吾此朽骨,必较尔迟入窀穸矣。”
陆战望向渐近之独孤、令狐两家众人,笑颜甚灿。
若但观其表而不闻声,人皆谓此二人为莫逆之交矣。
“多忧之事纷至,欲长寿,岂易哉。”
独孤栢淡笑而言,目巡陆氏众人,末了于陆天身畔稍作停留。
感其身内浩瀚玄力之波动,眉不自觉微蹙,诚如外界所传,陆天之实力,竟复原矣。
“每猎兽,所费彩头甚巨,人心因此而不畅,心绪郁结,于寿数颇有损矣。”
独孤栢之侧,令狐秋面带讪笑,语含微讽。
闻其言中讥诮,陆氏众人皆怒形于色,然陆战挥手止之,声色平和而言曰:
“恐此次心结难解者,乃君之令狐府也。”
“闻陆府新晋一少年英才,想来即为此子欤?”
独孤栢目陷深邃,忽而注视陆川,苍老容颜上,一抹阴冷笑意漾开。
陆川感其目光如炬,肤栗心惊,此老怪诚非善类也。
“犬子微名耳,何足挂齿,岂敢与独孤府相提并论。”
陆天阔步而出,挡于陆川之前,淡然言道。
“能否匹敌,待猎兽启,自有分晓,陆府只需备妥此次彩头即可。”
独孤栢一笑,遂慵懒挥手,率众径直穿越陆战等人而去。
及至独孤离行至陆川前,步履忽停,视线掠过陆川及其侧之清琳、陆姗、陆力等陆府后辈,低笑言曰:
“陆川,猎兽之中猛兽繁多,慎之又慎,勿使自身反成兽腹之食。”
言讫,独孤离唇角微扬,寒意甚浓,其目若毒蛇,紧锁陆川,而后缓步转身,翩然而去。
“此獠甚狂矣!”
陆姗等众人望其背影,愤懑言之。
陆川目送独孤离远去之影,对方言中威胁之意,自然明了。
于是,面容之上,亦浮现出冷冽笑意,低语自言。
“孰为兽腹之食,此刻言之,似为时尚早!”
猎兽场周遭,石凳累万,而今观之,座无虚席,乌压人首,绵延至目力所极,盛况如斯,诚乃昊阳镇数载间之最隆盛赛事也。
陆氏一门,在陆战引领下,直入猎兽场之心腹地带,亦视野最佳之区焉。
于此地,既能俯瞰下界葱郁林莽,亦能明晰见彼高台之景致。
入此域者,多为昊阳镇及其周百里内声名显赫之势力,对此辈势力,陆氏皆保持良好之交谊,是以入境以来,不乏有人上前寒暄致意,终为陆战含笑接纳。
经一番应接之后,陆战率众人于一片石凳上憩坐。
不远处,独孤、令狐二族之人列坐,然仅以眼角余光掠过陆氏众人,旋即收回视线。
虽表面泰然自若,其内心深处,对于陆氏此等外来之客,终不免略存轻蔑之意。
自是,对此类冷漠之举,陆战显非有意以热情逢迎,历年明枪暗箭之下,若非其亦颇有策略,陆氏一族或早已为独孤、令狐二家逼至绝境,犹如丧家之犬般逃离昊阳镇矣。
故而,虽独孤、令狐二族敌意昭然,陆战心之所恨,更为深切矣。
随着陆氏众人之就座,后续亦纷纷有诸多势力接踵而至,使得现场之氛愈显炽烈。
陆川择一石凳坐下,视线投向下方葱郁之林,恍惚间似闻林间传来含怒兽吼,隐隐可怖。
至于林中猛兽,陆川实非甚忧。
以今日之力,除非遭遇真妖兽,寻常猛兽难以构成威胁。
妖兽者,较猛兽更为可怖之存在也。
闻曰,即是最劣之妖兽,亦能轻而易举撕裂炼体七重以下之士。
更有甚者,部分实力超凡之妖兽,不仅具智慧,且能驾驭玄力,其破坏之力,非常人所能想象,可怖非常。
然而通常而言,妖兽多潜匿于深山幽谷之中,此地人烟辐辏,料应无妖兽出没之虞。
故而狩猎之中,最大之敌手,实为其他竞争者也。
为夺他人身份符牌,必竭尽所能,无所不用其极。
诚然,诸般诡谲伎俩,在绝对实力之前,皆脆弱不堪。
而今陆川,自恃有此资格与自信,足以应对。
正当陆川审视林地地形之际,忽觉猎场氛围微异,侧首观之,乃见大批人影涌入此区,彼等胸前皆佩相同徽记。
“血刃馆也!”
血刃馆作为昊阳镇崛起之新秀势力,其现身自是引来众多瞩目。
陆川目光掠过血刃馆众人,最终停留于前驱之一身。
此人形体瘦削,面容冷峻,脸上交错刀痕累累,为其平添几分煞气。
腰畔缠绕黑布之长物,观其形制,当为宽刃一柄。
“彼乃血刃馆之馆主纪魏也,血刃馆之所以能迅猛兴起,与其关系匪浅。”
“此人亦为乾元境之高士,若吾所料不谬,其境界或已达乾元境之末期,距玄丹境仅一步之遥!”
“举目昊阳镇中,能与之交锋而不落下风者,恐不出五指之算。”
陆川之侧,陆天低语曰。
陆川闻之,颇感惊讶,未料纪魏竟如此强绝。
“昔年其初至昊阳镇,欲立血刃馆,独孤、令狐二族皆出阻挠。”
“纪魏遂直约独孤栢决战,终以身挡独孤栢三掌之威,而其人亦于独孤栢胸前留下一刀之伤。”
“此等舍命相搏之势,使独孤、令狐二族胆寒,不得不敛手退避。”
“纪魏煞气凛然,且极护门下,今时今日,即便独孤、令狐二族,亦不敢对血刃馆过分妄为。”
“此辈之人,唯有以力服之,软语无济于事。”
陆川默然颔首。
纪魏与陆战皆自微末起身,然所行之路迥异,性情亦大不同。
纪魏狠辣凌厉,陆战则长于隐忍待时,暗中壮大。
总而言之,二人皆可谓能者也。
陆川与陆天低语之时,血刃馆众人亦渐行至,陆战含笑起立,向纪魏拱手为礼,寒暄问好。
纪魏本面色漠然,遇此问候,嘴角勉强牵动,露一丝僵笑。
近年来,因独孤、令狐二族之排挤,血刃馆与陆府交谊反见增进,关系和睦。
“果不其然,此次狩猎汝亦参与矣。”
纪魏、陆战寒暄之际,一人影忽至陆川前,乃昔日交易墟市偶遇之宇文峰也。
陆川心存好感于宇文峰,遂笑而颔首以应。
“狩猎既启,若有机缘,吾等或可协力,独孤离与令狐莹那小女子必联手无疑,一对二,委实棘手。”
宇文峰笑言。
陆川闻此议,笑而颔首,未有拒意。
“此人便是尔言曾受独孤离一拳之陆川?”
一侧,正与陆战交谈之纪魏忽转首,目视陆川,询之。
“陆川拜见纪馆主。”
陆川搔首,随即恭谨应对。
纪魏目光锋利,审视陆川片刻,竟点头赞曰:
“真良材也,陆府之幸哉。”
陆战闻斯言,抚须笑颜开,心知纪魏素以眼光犀利、挑剔著称,获此赞誉,实为难得。
纪魏非健谈之人,故稍作寒暄,即率血刃馆众人另觅座次。
自始至终,纪魏未尝侧目独孤、令狐二族,亦无上前攀谈之意。
此类应酬,陆战偶一为之,纪魏则鄙而不为也。
随着血刃馆之列席,昊阳镇诸势力咸集。
于是,日上三竿之时,独孤栢起身高立,眸深如渊,环视全场。
其凛冽目光所及,猎兽场喧嚣稍减,盖因独孤氏于昊阳镇周百里内,威势赫赫。
独孤栢沉声道:
“诸君,今日乃吾昊阳镇之盛事,猎兽之规,无需赘述。”
“凡能夺得十枚身份名牌者,即可登临巨台,彼处,方显真猎兽魁首之姿。”
其音混以玄力,响彻猎兽场,使众人闻之皆晰。
“各家族身份名牌业已领取,尔后,当授予参赛晚辈,使之入猎兽场,竞逐狩猎!”
“陆川,此身份名牌交付于你,慎之又慎。”
陆天注视陆战,待得对方颔首示意,乃自怀中取出一黑黄相间之木牌,其上镌刻“陆”字及繁复图纹。
众多陆氏族人艳羡目光中,陆川慎重接过此名牌。
陆战愿托付此物,显然是决意使其参与狩猎猛兽,为陆氏争光。
陆川将木牌妥帖收好,默然颔首,不赘言,望向四方狩猎场中接踵跃入密林之众影,深吸一口气,前行两步,立于高台之缘。
正当陆川整装待发,不远处,独孤、令狐二家所在,独孤离与令狐莹亦缓步而出。
独孤离面带笑意,目视陆川,忽伸拇指,轻轻朝下点指,唇启合间,无声却意明。
无音传至,陆川犹辨其口形,知其言:
“债需偿矣!”
陆川回视独孤离,蓦然一笑,旋即转身跃下高台,没入狩猎场内。
独孤离目随陆川背影,双眸微敛,轻笑一声,寒芒闪过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