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无垠,路宽而干裂,偶有行人,更偶有水源。
几只骆驼,看起来年岁不小,慢悠悠走来,大多驮着货物,这是炎州荒漠很常见的行商。
领首的骆驼,背上有两个人,有说有笑。
“小哥服饰口音像是外地,怎么跑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坐在后面的是一个老汉,皮肤黢黑,嘴唇干裂,头顶花帽,穿破旧长袍,开口向前面少年搭话。
那少年跨坐在骆驼脖子上,长相清秀,此时为了防止被晒伤,裹的严严实实,额头汗流不止,正是西行的赵小二。
此时听了老汉的话,回头笑道:“来此地探亲的。”
“没想咱们这的人,还能有小哥这样的亲戚。”老汉掏出一个烟杆,塞了些叶子进去,道:“不过别看我们这又穷又偏,也是有私塾的,每几年,就有那么几个金凤凰飞出去。”
老汉敲了敲烟杆,点燃,吸了一口,闻道:“小哥要来一口不?”
赵小二笑着拒绝,也就此地杳无人烟,要是在舟川,官府是禁烟的。
“老小二这辈子靠着运货,勉强吃口饭,我们家小子倒是比我出息,幼小时候就被我送到私塾。”
老汉身边此时已经烟气环绕,状若神仙,形态也飘飘然起来,长吐一口气,继续说道:“私塾的老师都说那娃聪明,以后能考到京都去做大官!”
小二也只是呵呵的笑。
“小哥,您是城里人,您知道京都有多远不,我得早点给娃准备盘缠了,万一以后不回来,在那边娶个小娘子,也是极好。”
老汉干瘪的脸上,笑出了一顿菊花,显然提到他那出息的娃,他是很高兴的。
两人正聊着,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马蹄声,小二回头一看,是炎州特有的普氏野马,约十几只,马背上各有一道人影。
却见老汉的眼睛亮起来:“这是我家娃私塾的马队,小哥您瞅,马鞍上是不是都有个吾字,今天应该是有骑射课!”
那马队呼啸而过,烟尘四起,只见其中有一骑,身穿黑色制服,带面罩,露出有神双眼,朝着老汉这里看来,挥手一笑,而后转过头,绝尘而去。
“那就是我家娃,小哥您看见了没,是不是比小老汉神勇的多。”
老汉激动的开口,露出一嘴黄牙,尚有几颗窟窿。
小二道:“确实神勇,与老丈倒是相似。”
望向那马队,小二只觉得此地民风彪悍,私塾学生骑马而过,竟让他从空气中闻到了些许血腥气。
小二笑着摇头,不再言语,马队也逐渐消失在天际。
约半个时辰后,一片小湖泊旁,有个小屋,屋外正是休整的马队,屋内三人,一人跪伏,正是那老汉的儿子,一人执鞭抽打。
而座上那人道:“你明知吾等行事需要保密,仍然吸引家人目光,念你初犯,不要有下次。”
“属下知罪!”
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屋内不断传来惨叫,屋外十几人马毫无反应,马儿吃草,有人饮水,有人擦拭武器,似乎对于此景也十分常见。
天色将晚时,小二和老汉也到了此处。
“小哥,我这就往别处去了,你路上好走!”老汉朝着小二拱手道。
小二从骆驼上取下行李,拿了一串铜板,扔给老汉,道:“这一路多亏老丈照顾,行商不易,注意安全,祝你家少爷早登龙门!”
二人就此分别,老汉远去,小二抄水洗了把脸,往旁边小屋走去,想着夜色逐渐升起,不如留在此地住宿。
推开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墙上,四处都是血迹,此时有虫蚁在爬,臭气熏天。
小二掩住口鼻退出,此地实在不宜落脚,心中估算了下距离,便运起体内金色能量,踩着燕极乐教导的粗浅轻功,快步飞奔。
不久,月亮升起,此处竟有几声蝉鸣。
小二还在赶路。
远处有两班人马,一班正是今日的马队,另一班不知何方势力,比马队人数略高。
“杀!”
没有过多言语,两班人马混战在一块。
小二还在赶路,体内热量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在月光照射下越发精纯。
远处只剩下了一班人马,而今日的马队众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小二脚步轻盈,甚至逐渐悬空,离地有个两三指的距离。
远处胜者一方,一人出列,手持斩马刀,将败者依次斩首。而败者统领连连后退,道:“今日是我们败了,但何必赶尽杀绝,我可替普航山庄承诺,退出火莲争夺,并且绝不会报复你等。”
胜者首领骑着一匹高颅大马,俯视,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小小教头,也配替普航山庄话事。”
随即挥手。
刽子手见状,不再听那教头言语,一刀斩下,人头飞起,颈脖处血液喷出十几米,溅到剩余几人身上,吓得连连后退。
几人拜道:“我等愿降,望山主饶命啊!”
刽子手见山主不曾言语,挥刀再砍,又一人毙命。
几人见状,面露绝望,其中有一青少年模样的男子,身上隐隐还有鞭痕,此时目光发狠,抬手击毙了其他几人,跑到山主面前拜道:“属下本炎州私塾学生,误被招去做壮丁,今见山主威猛,心向往之,愿拜为义夫,以效犬马!”
山主目露欣赏,片刻,笑道:“年纪不大,下手挺狠,倒是有我年轻时候的影子。”
回头去身后几位壮汉笑问:“这小子要做我儿子,你们说怎么样?”
“恭喜山主获得义子,我清泉寨再添猛将!”
“哈哈哈,好,小家伙你抬头,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人炎州贱籍,不曾取大名,还望义夫赐名!”
“好,那今日,你就叫贪狼!”山主显然也有些高兴,领着贪狼转身离开,留下一些人马清点战利品。
而贪狼心底却是一叹,这清泉寨是何等龙潭虎穴,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能与父亲再见。正悲怆之际,抬头看到远处似乎有一道身影正在飞驰,正是今日与父亲同坐那少年。
那少年赶到战场,看到一片狼藉,不由的面露悲色。
“何等仇怨,还是为了利益,竟然厮杀至此,人命如草芥。”
小二简单用沙土将尸体掩埋,继续向目的地飞奔。
此时月亮已经高悬,有寥寥七八个星星闪烁,又过一段路,到一座小山前,有些许植被,过段山路,再往西,有一座桥,桥下无水,仅碎石嶙峋。
过桥,见有一块小平地,坐落着一户农舍,有院子围着,门口有一只狗,见到小二来,不再匍匐,朝着他叫了几句。
听见犬吠,农舍内亮起微弱的灯火,不一会,吱的一声,柴门被推开,一道倩影,穿着朴素,披着外套,咳嗽了几声。
那女子看向小二,眉眼含波,面如春水,杏脸桃腮,娇柔柳腰,其似海棠醉月,梨花带雨。
小二竟然有些呆了,直到那女子又咳嗽一声,对着小二说道:“公子从何处来此处,又意欲何为?”
小二才缓过神来,仔细一看,这正是刘妈妈给的画卷中女子,然而画中神韵不及本人万一。
“姐姐可是玉面狐狸花如月?我受孙无双所托,前来送药!”
此言一出,那女子一怔,问:“他人呢?”
这女子神色带着一丝悲伤,一丝期待,一丝害怕,看得小二有些揪心。
拿出那幅画,对着女子念道: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