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镇上,太阳高升,百姓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重明原本是打算径直去找土地公报道的,走到河边码头却忽然闻到一阵香辣味,嘴里忍不住的分泌口水。
“燃面?”
重明当然记得这个味道,看到江水边上的小摊上,卖着燃面、竹糕、糖水等早点,面摊上也早就坐着一群光膀子的大汉在大快朵颐。
重明摸着怀里还有几两碎银子,心想干活也不能饿肚子,大不了给土地公和李玄浪都带一份。
于是大步上前,拉着一个板凳坐到桌边,大喊道:“老板,一碗燃面、一块竹糕、一份糖水。”
“来喽!”不多时,老板便抬着托盘到了重明面前,“客观,承惠十枚贞元通宝。”
“呼,好便宜!”
重明递给老板一块碎银子,说道:“再来两碗燃面,两块竹糕,打包带走。”
“好嘞,小道长您稍等!”
重明这边吃得正起劲,镇里又来了几个光膀子、披汗巾的大汉,眼下桌子不够,为首的汉子叫了一声:“小道长,要和您挤一挤了。”
“好说好说。”重明含糊不清的说着,把板凳往桌子边上挪了一挪。
“道长,您的燃面和竹糕好了。”
那边老板已经提着竹盒放到了重明面前,把找重明的银子和通宝奉上。
重明扒拉了碗里的面,沉吟片刻之后,冲着回去煮面的老板说道:“老板,再打包两份吧,这两份我现在就吃。”
说完,重明又打开竹盒,继续吃了起来,旁边的汉子忍不住咽了几下口水,等着重明注意到他们的时候,这些汉子竖起拇指:“道长好食量!”
重明有些尴尬的笑道:“小时候以前被饿过,所以现在饭量大了一些。”
此时老板也把大汉们的面端上了桌子,重明正要再补老板的钱,却被后者言辞拒绝。
“小道长,面不够吃算是我的,不多收您的钱,咱家这面瘫一直都是一个碗五枚通宝,加面吃到饱。
从我爷爷那辈就是这个规矩,您不够吃再说,我给您加面!”
重明一边向老板道谢,一边和同桌的大汉们吐槽起来。
“安宁县里面有个卖安徽板面的,十枚贞元通宝一碗,也说是不限量加面,结果我才吃了二十几碗他就急了,看看这位老板,又便宜又有格局。”
同桌的大汉哈哈大笑,以为这个小道士是在吹牛,一般人哪能吃二十几碗面,隔壁桌的一个老河工却忽然说话。
“道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五枚通宝一碗面是赚不到钱的,你吃上两碗面,他却是做了赔钱买卖,可这赔钱买卖,他家却做了三代人。”
重明顿时好奇,向老河工请教道:“敢问老伯,这其二是什么?”
老河工摸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的吃了嘴竹糕,将故事娓娓道来。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喽,六十年前蛮州大乱,当时从蛮州逃荒而来的人极多,镇上有相当一部分人反对接纳难民。
老镇长却说,九州内外,俱是炎黄子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将难民全部安置到了镇上。
那段时间镇上粮食不够,是老镇长带头把自己家的粮食拿出来救济难民,大家一起饿着肚子把最难过的那段时间挺过去。
这老板的爷爷是六十年前被一位船老大从河里面捞了起来的,后来娶了船老大的女儿,便在这紫竹镇安了家。
他爷爷是个知恩图报的,晓得船手、纤夫、河工们辛苦,胃口大,便在码头口摆了这个面摊,五枚通宝一个碗,面管饱。
当时便挣不了多少钱,后来物价涨了,面摊更是一直在亏钱的,一亏就是几十年,也不曾涨价。”
重明听得津津有味,却又好奇问道:“既然一直在亏钱,那这面摊是怎么坚持了六十年的?”
老河工卖了个关子,抚须说道:“小道长你不妨猜一猜?”
“莫非是那个船老大给他留下了一大笔财富,哪怕是做慈善也要有本钱的?”
“不是不是。”老河工哈哈大笑。
“他家的面是六十年前的价钱,而这面摊老板或者家人去镇上买东西,我们卖给他的,也是六十年前的价钱!”
“妙啊!”
重明听得啧啧称奇,拍手叫好:“圣贤所推崇的民风淳朴,大概就是这样了。”
“是啊是啊,一边吃面,一边听故事,你魔尊大人好生的潇洒。”
一道熟悉的幽怨声音传来,重明顿感不妙,回头却正好望见黑无常勾着一道魂魄,在后面盯着自己。
重明两口吃完面和竹糕,跑到李玄浪身边,有些诧异得望着李玄浪勾来的魂魄:“这就干上活了!”
李玄浪幽幽道:“小的命苦,哪里有魔尊大人你命好,说是救人,原来是来听书吃面了。”
重明解释道:“人已经救完了,正好赶回去土地庙,路过面摊,想着给大将军你和土地公带份早点。”
“早点呢?”
重明看着竹盒中被自己吃完的面,一时语塞,正好老板那边新做好,重明如蒙大赦,拎着新的竹盒和李玄浪踏上了归途。
“刚刚那位道长和谁说话呢,怎么忽然跑到一边自言自语。”
一个蹲在路边吃面的大汉见重明一人走远,便坐到了重明刚刚的位置上。
“老四,你爹的病怎么样,好些没有?”
忽然有人发问,汉子叹了一声:“别提了,还是老毛病,前天吃了宝芝堂开的药,没有什么大碍。”
老河工忍不住骂道:“现在吃饭倒是便宜了,可是看病和读书贵呀,一副药就得好几两银子,生场病,咱干一个月就干白了。”
“谁说不是呢,严虎多勤快的人,他老娘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媳妇也娶了,房子也盖了,结果他老娘一场大病,上百两银子没了,都好几天没来码头上工了。”
“我前天去他家看过,他娘估计是挺不过去了,问我们借的那些钱,咱们也缓缓,帮衬着把他娘的丧事给办了,严虎是个忠厚人,不会欠了咱的钱不还。”
汉子们吃完了面,正要上码头,却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喜滋滋的跑来面摊,走路带风。
“四哥,二叔,我回来上工了,先缓缓,等我家老母的病好了,钱肯定会还给你们。”
来者正是官道上抢劫重明,却阴差阳错被重明救回母亲的严虎。
“怎么,你娘的病好了?”
那个名叫老四的汉子有些惊讶的问道,能让严虎这么高兴,除了他娘的病好了,他想不出第二件事情。
“好了。”
严虎倒也坦诚,把自己劈倒土地金身,抢劫黑白无常,少年道士救助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
“那位小道长说得对,人活一世,但求问心无愧,心怀善念,自然上苍护佑,我以后可得好好干活,再不动什么歪心思。”
一边的汉子们诧异于严虎这个老实人竟然会做出砍神像,劫官道的事情,另一方面也面面相觑。
“刚刚和我们一起吃面那位道长,和严虎描述的,长得一模一样啊!”
“我们这是遇到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