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牧既然说了应劭会留在许县,那么求访应劭的事基本就已经定下来了,多问会显得诸葛亮太愚笨。
“徐福和石韬,已经拜入了水镜先生门下,徐福学的是军谋法令,石韬学的是农政。”诸葛亮又补充了一句。
在跟徐福和石韬交谈后,诸葛亮就明白二人是郑牧举荐的,但诸葛亮也未点破郑牧的身份,只言是如徐福和石韬这样的人杰不应该因为出身低微而被拒之门外,徐福和石韬对诸葛亮亦是感激不已。
郑牧惊叹诸葛亮的洞察力,遂道:“牧有意在许县建一座私人学宫,名为‘水镜’,阿亮你回去问问水镜先生,能否出任学宫令。牧只有一个要求:不论出身家世,唯才是举,有教无类。”
上回让太仆赵岐去忽悠荆襄名仕的目的未达到,郑牧决定故技重施,不过这次却是假托司马徽的名义。
诸葛亮微微讶异:“不审查其德行吗?”
郑牧摇头:“既然是唯才是举有教无类,自然就不用审查其德行。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水镜学宫自然有学宫的规矩。若遇上不服管教但又有奇才的,可将其发配到牧的丹阳锐士中。”
诸葛亮明白了郑牧的意思。
以“唯才是举有教无类”当噱头来吸引那些没资格入太学或朝中公卿名儒门下的寒门士子亦或者连寒门士子都称不上的普通百姓庶民,择其优秀的入水镜学宫。
若其中有德行败坏的,就发配到郑牧军中管教,不浪费任何一个奇才。
若这德行败坏的奇才连郑牧都管教不了,那结果都不用诸葛亮去多想,必然会被军法处置。
诸葛亮沉吟片刻,道:“水镜先生不是庸人,既然能让徐福和石韬入门,就不会太在意学生的家世出身。只是亮以为,以子武兄如今的名望,虽然可以借水镜先生的名望,但也不可妄自菲薄。”
“水镜学宫前,应当再立一个‘冠军将军’的石碑,石碑上要记载子武兄的战绩。不仅要表示这水镜学宫是冠军将军跟水镜先生一同设立,更要让子武兄的战绩昭示于众。”
“如此,仰慕水镜先生名望的奇才会来,仰慕子武兄威望的奇才亦会闻讯而来。”
郑牧抚掌:“阿亮倒是想得周到!水镜先生处,就由阿亮去游说了。”
虽说郑牧也想建一座军校,奈何如今条件还不足够,只能暂时性的以借鸡生蛋的方式来寻觅一些人才。
郑牧目前依旧是以培养军中将校为主,有鲁肃、典韦、吕由、牛金、徐盛、于兹、许褚、章诳、宋宪、侯成、曹性这一帮军中悍将在,短期内是足够用了。
比起在襄阳装病故意忘掉了郑牧嘱托的太仆赵岐,司马徽干脆利落的同意了郑牧的提议。
当朝冠军将军出资建一座名为“水镜”的私人学宫,司马徽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司马徽虽然是隐士,但只是不想出仕而不是去山间与世隔绝,若不是颍川历经战乱,司马徽早就想自己建一座水镜山庄招募门人弟子了。
六月中,应劭及袁绍的使团抵达许县。
杨彪未能如愿的让郑牧离开许县,虽说郑牧未直接参与接待应劭及袁绍使团,但袁绍的条件是否同意始终得询问郑牧的意见。
“封袁绍为大将军,邺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事?看来袁绍已经忘记他的上将军颜良是怎么死的了!”
郑牧对袁绍狮子大开口的行为颇为不屑,郑牧都未敢自封大将军,袁绍也想窃取大将军的位置?甚至还想总督青冀幽并四州事?
真应了袁绍的条件,那袁绍在河北可就不受约束了!
奉天子令不臣,约束的就是不臣,若臣子不受约束奉天子又有何用?
郑牧遂当着文武公卿及袁绍使团的面,强硬的表达了态度:“陛下,臣请将兵渡黄河,生擒袁绍,以捍国威!为表陛下决意,请斩袁绍使者,以祭战旗。”
众公卿顿感头皮发麻。
袁绍的使者应劭亦是呆立。
斩我祭旗?
应劭设想过很多种场景,哪怕是被乱棍打出的场景也设想过,但从未想过会有被祭旗的可能。
“陛下,臣有何罪?”眼看郑牧有拔剑的举动,应劭的心中顿时有些慌。
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斩了祭旗,死是小事,身后名才是大事,到时候史书上的记载就成了“故泰山太守应劭,忘国恩,投逆贼,被冠军将军郑牧当殿斩杀,以祭战旗。”
刘协犯难的看向郑牧。
应劭有什么罪,刘协也不是很明白,总不能说应劭当了袁绍的使者所以有罪?
杨彪忍不住了:“冠军将军,袁绍灭公孙瓒有功,遣应劭来求赏并无逾矩的地方,这若斩了应劭,岂不是让陛下失了河北人心?”
“太尉此言太荒谬!”郑牧按住剑柄,寒意上眉梢:“公孙瓒是陛下封赏的前将军、易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而袁绍是自封的车骑将军、冀州牧,又聚众自称盟主,自称承制,肆无忌惮的给诸将封官,更是逼死冀州牧韩馥、无令攻伐前将军公孙瓒,这还不叫逾矩?谁给袁绍的权力?亦或者说,袁绍莫非有称帝之心?”
曹操在得了兖州后,好歹还遣使去关中求一个正式的封赏,袁绍是压根就没将刘协当回事,若不是郑牧灭了曹操在兖州的势力,袁绍其实都不愿意接受刘协的册封。
接受郭图的提议,也是因为大将军、邺侯、总督青冀幽并四州,能让袁绍在现有的基础上额外再获得大义。
说好听叫请封,说难听就叫空手套白狼。
郑牧能看破郭图的意图,自然不愿意吃这个哑巴亏,杨彪认为袁绍没有逾矩,郑牧就先给袁绍将罪名给挂上。
杨彪对袁绍是有好感的,杨彪娶的就是袁氏女,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亲。
见郑牧给袁绍挂上了这么多的罪名,连袁绍有称帝之心都说出来了,杨彪不得不再继续跟郑牧分辨:“冠军将军,昔日董卓乱政,袁绍等人若不结盟自称承制,岂不是就成了叛逆?”
“韩馥主动将冀州让给袁绍,亦未死在邺城,岂能说是被袁绍逼迫?公孙瓒杀大司马,罪不容诛,袁绍替大司马复仇而起兵,亦是情有可原。”
“镇东将军的徐州牧,不也是陶谦让给镇东将军的吗?”
郑牧大笑:“太尉,董卓乱政,但天子依旧是陛下;可袁绍等人自称承制,承的是少帝的制,难道太尉也认为,陛下得位不正吗?”
刘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杨彪瞪大了眼睛,暗骂郑牧无耻,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若不承认陛下的正统,我等公卿岂会跟着陛下西去长安又东归许县?
未等杨彪开口,郑牧又道:“袁绍逼死韩馥,又对陈留太守张邈存有杀心,此事关东众人皆知,太尉若不信可遣人去东武阳问问臧洪,身为袁绍昔日器重的青州刺史,臧洪为何要反叛袁绍?”
“至于你说的袁绍替大司马复仇而起兵,更是无稽之谈!界桥之战、巨马水之战和龙凑之战,皆是袁绍为了图谋幽州而掀起的,何来替大司马复仇一说?”
“此等叛逆之贼不除,河北四州难安,如今竟然还妄想总督河北四州事,何其可笑!”
杨彪蹙眉。
郑牧说的,杨彪其实也清楚。
杨彪更清楚的是,袁氏的门生故吏是不会承认袁绍有这样的恶行的,若真的要征讨袁绍,以现有的罪名难以获得士民的支持。
“冠军将军,袁绍不是曹操,曹操在兖州掀起兵祸,又被兖州士民记恨,故而冠军将军挥兵入兖州,可以轻易的灭掉曹操。”杨彪据理力争:“可袁绍不一样,袁氏素有名望,此时征伐,不合时宜!”
郑牧目视杨彪,徐徐而道:“牧曾闻,太尉娶的是袁氏女,莫非太尉有投袁之心?”
杨彪脸色大变,再也保持不了从容:“冠军将军,杨某一心为公,岂会徇私投袁?你我皆知,袁绍势大又有名望,不可无故征讨;陛下要定袁术罪行,杨某可曾有过反对?”
“牧是否可以理解为:太尉的意思是,袁绍是可以征讨的,但不能现在征讨。”郑牧的气势更盛。
杨彪心中再次暗骂。
这话是能说的吗?
若真的说了袁绍是可以征讨的,就等于认同郑牧给袁绍挂的罪名。
以太尉的身份赞同郑牧,就等于杨彪大义灭亲,决定跟袁绍不死不休了。
“冠军将军,杨某说的是,袁绍不可无故征讨。”杨彪也不傻,将观点重复了一遍。
见杨彪开始词穷,一直保持沉默的陈纪忽然开口:“陛下,臣以为,袁绍的功绩不足以总督青冀幽并四州。”
“如冠军将军所言,袁绍自认承制,自封车骑将军,于陛下而言已有逾矩。太尉所言也不无道理,若不结盟承制,就无法以大义征讨董卓。”
“如今董卓已死,陛下也返回了关东,而袁绍也遣使朝贡。陛下可论其功绩,正式册封其为车骑将军、邺侯、领冀州牧。”
“至于并州、幽州和青州,可令袁绍推举贤才出任州牧。”
陈纪综合了郑牧和杨彪的意见,将袁绍的大将军改成车骑将军,总督青冀幽并四州改成了冀州牧,为了安抚袁绍又让袁绍推挤贤才出任。
没了总督青冀幽并的权力,哪怕其余三州的州牧都是袁绍推荐的,名义上这三州的州牧依旧是由刘协任命的。
虽说实际上没能改变河北四州的现状,但也让袁绍在大义上缺乏了对河北四州的主导权。
既然河北四州的州牧是刘协任命的,那么刘协自然也就有罢免州牧的权力。
毕竟这州牧不是王侯,是不可以被继承的!
应劭头皮发麻。
这一会儿的时间,袁绍的封赏就变成了车骑将军、邺侯、冀州牧,跟袁绍的要求差太远了。
袁绍能答应吗?
郑牧的目的也达到了,遂不再多言,郑牧可以肯定袁绍是绝对不会同意这样的封赏的,至于袁绍会不会因此而兴兵南下,郑牧更不在意!
论战场争胜,郑牧向来不畏惧任何对手,反倒是袁绍得考虑利弊,是否要跟郑牧在战场上争个高低了。
应劭被留在了许县。
而刘协和众公卿商议的对袁绍的封赏,也由小黄门送往邺城。
廷议结束。
陈纪私下寻到了郑牧:“子武,若袁绍真的将兵南下,你可有赢的把握?”
郑牧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
陈纪忍不住有些牙酸:“没有把握,那廷议上你还扬言要杀应劭祭旗?”
对于自己人的陈纪,郑牧没有隐瞒:“牧若不将气氛给烘托起来,陈公又如何综合利弊,将袁绍野心勃勃想要求的‘大将军及总督青冀幽并’改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
袁绍本就是自封的车骑将军冀州牧,刘协这圣旨对袁绍而言非但没有实质的好处,反而还让袁绍承认了刘协的皇位正统。
袁绍想空手套白狼,陈纪同样是在空手套白狼。
陈纪无奈:“子武跟太尉争吵,老夫也只能如此。袁绍得不到好处,必然不肯奉诏,子武又无赢的把握,此事难了啊。”
郑牧却是没有丝毫担忧:“陈公何必着急。牧虽然没有赢的把握,但也未说过会输啊。袁绍若真敢将兵南下,牧就能让袁绍的兵马陷在兖州而不得寸进。”
“如今公孙瓒尚有残部在易京,黑山的张燕亦跟袁绍有死仇,若闻袁绍南下,此二人必然会趁机反扑;荆州的刘表若得知袁绍南下,亦会出兵北上;袁术在下邳久战不利,若惹急了牧,牧直接让陛下跟袁术和谈,将淮南全境皆让给袁术,令玄德公将兵兖州。”
“牧赢不了,只是兵力悬殊太大。可若刘表和玄德公的兵马都到了,攻守易型,袁绍就得想想如何保命了。”
“陛下家业小,即便牧兵败了,袁绍也不敢弑君;可袁绍家业大,这要是兵败了,想要再拉扯这偌大的家业可就没那机遇了。”
陈纪心中稍安。
郑牧虽然说得粗莽,但这道理却是简单直接,赌的就是袁绍有没有跟郑牧一决生死的决心。
不敢赌命,就不敢尽全力!
不尽全力,又如何能打赢赌命的郑牧?
生死相争,不敢赌命的会瞻前顾后,出手唯唯诺诺,而赌命的是招招致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也不知道玄德能否击败袁术。”陈纪看向下邳的方向:“若玄德能胜,袁绍必然不敢将兵南下。”
刘备赢了,袁术短时间内就不敢再犯徐州,而郑牧也能抽调更多的兵力应对袁绍。
正如郑牧说的一样,赢不了只是因为兵力悬殊太大,即便如此,郑牧都有自信让袁绍的兵马陷在兖州。
倘若兵力悬殊的差距缩小,又何惧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