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陈珪并不愿意将陈家的一切都赌上,但陈登的据理力争还是让陈珪退了一步,或许是郑牧太强势,也或许是陈珪觉得陈登变强势了,陈珪逐渐将陈家的权力放开给陈登,让陈登在下邳陈氏有更多的话语权。
丹阳诸将没有了陶谦这个旧主当主心骨,有二心的许耽和曹豹也被诛杀,章诳和吕由向郑牧表达了忠心,剩下的曹宏又惊又恐。
当郑牧带着简雍来到曹宏府上时,曹宏最后一丝的侥幸也被击碎。
“小人愿为郑相效死!”
曹宏跪在冰冷的地上,以头叩地的表达对郑牧的忠心。
作为一个不会统兵的文士,曹宏没有曹豹那般不愿屈服郑牧的果敢,也没有许耽拥兵自重的傲气,但曹宏比起曹豹和许耽,多了一个优势:能屈能伸。
大丈夫识时务,这是曹宏的处事态度。
至于郑牧杀了曹豹这个族人,曹宏不记恨也不敢记恨,又不是亲兄弟何必赔上自己的性命。
“曹宏。”
“小人在。”
曹宏又敬又畏,生怕郑牧一个决定,自己就得跟曹豹和许耽一样,沦为他乡断头客。
郑牧静静的盯着曹宏,双目威严:“本相一向赏罚分明,你替本相管理下邳,虽无甚功劳,但苦劳颇多,当赏;但陶公死后,你不仅不劝丹阳诸将效力本相,却藏有二心,当罚!”
曹宏惊得冷汗都湿透了衣服,不断的磕头请罪:“郑相,请饶小人一命!小人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志气。”郑牧抚掌而道:“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本相就给你一个赴汤蹈火的机会。”
曹宏暗暗松了一口气:“请郑相明言。”
简雍将一卷文书递给曹宏。
曹宏扫了一眼内容,顿觉头皮发麻。
这文书是送往长安的,内容包括了刘备郑牧关羽等一系列人员的封官奏请。
若是正常时期,这是个美差。
毕竟上个被陶谦派往长安面见天子的王朗就得了个会稽太守的册封。
但今年关中大旱,长安十分混乱,想见天子可不容易,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可若是不去,曹宏掂量了片刻,感觉自己活不过今天。
快速的权衡利弊后,曹宏应下了这趟差事:“小人愿往长安面见天子!”
“曹宏,本相不会亏待你。”郑牧想让曹宏去长安,自然也要给曹宏许诺好处:“只要你能见到天子并带回徐州诸将官的任命,以后本相在徐州一日,就保你曹宏一日。”
曹宏虽然不知道郑牧这话的真假,但此刻就算是假的曹宏也得深信不疑:“小人谢郑相提携!”
......
兴平二年,正月。
随着陶谦的忽然病逝,以及下邳陈氏逐渐变得“谦逊”,徐州步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期。
刘备致力于恢复徐州的民生,而郑牧则是对丹阳兵进行整顿。
以典韦为步兵校尉,章诳为副将,辖三千丹阳劲卒。
以许褚为步兵都尉,吕由为副将,辖两千丹阳劲卒。
以鲁肃为骑兵都尉,辖两千丹阳骑卒。
以于兹为督粮都尉,辖千余督粮兵负责粮草督运。
加上亢父道和梁父道的一千五百丹阳兵外,郑牧已经统兵近万。
除郑牧的近万兵马外,关羽在小沛有两千步骑,张飞在郯城同样有两千步骑。
不同的是,关羽的骑兵是刘备跟着公孙瓒时招募的杂胡义从,皆善骑射;而张飞的骑兵则是当初自笮融处分得的一千战马新组建的。
刘备在下邳,除了陈到的五百亲卫兵外,另有陈登自陈氏家族带来的五千兵马,由陈氏的武将周逵和王模统领。
琅琊的臧霸、孙观、吴敦、尹礼同样有五千余众,表态支持刘备。
整个徐州,刘备能用的兵马,已有两万余人。
虽说以刘备这个徐州牧的身份而言,两万余人已经是非常少了,但能在徐州的几次动乱下,还能有两万余兵马,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以徐州目前的财政,也无法支持刘备养太多兵。
郑牧的近万丹阳兵,钱粮都是郑牧去设法筹集的,否则只靠刘备的财政压根养不起这么多的兵马!
养兵,是得耗费大量钱粮的。
而养兵的同时还要练兵以及出征,这其中的消耗就更大了!
同样在正月。
范县的曹操对定陶的吕布发起了反击。
曹操在陈、汝一带征讨黄巾得来的粮草,因为郑牧截胡的缘故,四去其三,让曹操不得不对吕布仓促用兵。
粮草每日都在消耗,曹操耗不起!
吕布如今也是度日如年,自从放任薛兰、李封等将劫掠后,陈留、东郡、济阴的世家豪族对吕布多有不满。
世家豪族拥立吕布的目的是为了驱逐曹操获得更多的利益,结果吕布因为缺粮反过来就将支持的世家豪族给抢了。
这无异于是在引狼入室!
连带着三郡的世家豪族对张邈和陈宫也颇为不满。
这就是你们推举的兖州牧?
曹操好歹是阴着来,有事没事盗个墓,吕布倒好,明抢了!
曹操跟吕布在兖州打得正欢,郑牧也没闲着。
在整顿了丹阳兵后,郑牧便出兵再次占了谯县。
上回来谯县是为了筹集粮草,但这回来谯县,就属于真正的屯兵了。
谯县往南,可以通过涡河顺流而下直达淮河;往北可以通过逆流而上走陈国过陈留,进入黄河流域。
豫州号称天下之中,便是因为其地理位置,不论是水路还是旱路,都有极其便利的交通。
郑牧在亢父和梁父,替徐州打造了西北防线;又在东城、淮陵、高山和盱眙,打造了南部防线。
但相对亢父和梁父有山道险关,南部防线相对较弱,袁术若是抽得空隙,随时都可能北上徐州,故而在徐州西部占河道便利的谯县再打造一道防线,北可遏曹操,南可御袁术。
豫州虽然有袁绍和袁术相互争夺,但如今袁绍在河北鞭长莫及,袁术在淮南自顾不暇,曹操跟吕布还在争斗。
正是打造西部防线的大好时机!
郑牧不当徐州牧,很大程度的原因是徐州牧不够自由。
譬如刘备现在,每天都要去处理徐州的政务,去想如何恢复徐州的民生。
但郑牧不同,郑牧只需要去考虑,如何提前打造防线去规避可能对徐州产生的威胁。
陈珪虽然是沛相,但对郑牧占了谯县并未表达出任何的不满。
或许是因为郑牧的强势,也或许是因为陈登越来越稳重,陈珪逐渐的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而没了陈珪阻碍,郑牧在谯县的行事,亦可以称得上是名正言顺。
毕竟,连沛相都默许了,谯县令还敢反对?
谯县的世家豪族很多,除了夏侯氏和曹氏外,还有丁氏、戴氏、朱氏等等。
谯县的夏侯氏和曹氏,并非全都是支持曹操的,作为世家豪族,大部分都是在维护家族利益,不会因为曹操要在乱世争雄就会赌上全家族支持曹操。
连曹嵩都不支持曹操,更遑论曹氏和夏侯氏的其他族人了。
支持曹操的,多是如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廉、夏侯惇这些想跟着曹操立军功的年轻一辈武人。
四百年前是一家,但现在,自然是以各家利益为重了。
而这些传承超过百年的世家豪族,又盘根错节,相互联姻,动一家就又会牵连到十几家。
郑牧并未在明面上跟这些世家豪族交恶,也未想过要让这些世家豪族臣服。
屯兵征粮,各取所需。
这些世家豪族也都是人精,了解了郑牧的过往后,都不愿轻易得罪郑牧。
双方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不能自谯县的世家豪族手中征募太多的钱粮,郑牧的目光就瞄准了汝南的黄巾。
跟曹操直接征讨黄巾抢粮不一样,郑牧则是在汝南横扫了好几个黄巾山头后,遂以“大贤良师传人黄天侯张牧”的名义会见各路渠帅。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黄天侯,即是黄天之下第一侯!
大贤良师是张角,张牧为张,自然就是大贤良师传人了。
汝南。
偏僻而险峻的高峰上,周围被茂密的树木包围。
木石搭建的山寨大厅,看似简朴却有肃杀之气。
自称“黄天侯”的郑牧,杵剑坐在主位,而在郑牧左右立着的,则是凶神恶煞般的典韦和许褚。
大厅左右,则是汝南黄巾中势力最强的五个黄巾渠帅。
何仪、何曼、刘辟、龚都、黄邵。
至于那些势力小的,压根不在郑牧的邀请名单内。
何仪五人身后,各自立着四个精壮大汉,虽然人多,但比起典韦和许褚而言,都可以称得上是“小身板儿了”。
五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摆着酒肉果饭,十分的丰盛,惹得五人身后的壮汉们一个个口水直咽。
但何仪五人都知道,酒肉果饭虽然美味,但不是能轻易吃的。
郑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杵剑而笑。
见气氛有些压抑,号称汝南之虎的龚都忍不住了:“黄天侯,你是否是大贤良师的传人,我等姑且不论真假,召我等前来商议,又不开口说话,这是在戏耍我等吗?”
龚都一开口,何仪、何曼、刘辟和黄硕,纷纷看向了郑牧。
郑牧以黄天侯的名义将汝南势力最强的五个渠帅聚集在一起,总不能真的就是来吃顿饭。
“本侯既然召集诸位渠帅,自然不是来戏耍诸位的。只是本侯来的时候听闻,诸位曾经响应袁术、依附孙坚,袁术和孙坚都曾征讨黄巾,诸位却要与仇人共事。本侯深感诧异!”郑牧语气不快,但言语中却多了几分轻蔑之意。
黄邵豁然起身:“黄天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本渠帅麾下有数万之众,袁术和孙坚肯给粮食,即便响应依附了又能如何?大贤良师都死了十年了,难道还要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吗?”
何仪亦是起身道:“黄天侯,我等不去查你身份的真假,只是敬大贤良师。你若再说这种无聊的废话,我等就不奉陪了。”
何曼和刘辟没有说话,但两人的眼神都有怒意。
“若要离开,本侯不会阻拦。”郑牧扬手一指厅门:“但出了这道门,谁若再打着黄巾的旗号,休怪本侯无情了。”
刘辟和何曼再也忍不住,起身喝道:“难道我们还会怕你吗?”
眼见五个渠帅怒气高涨,许褚和典韦纷纷往前一步,取下了手中的兵器。
那近乎于实质的杀意,令众人内心忌惮不已。
郑牧大笑:“你们一个个都自诩在汝南兵马数万,却被曹操用五千人打得抱头鼠窜的山匪,有这胆气,为何不杀入兖州,一雪前耻?只会在本侯面前嘤嘤犬吠吗?”
听到“曹操”两个字,何仪五人顿时脸色大变。
尤其是何仪和何曼,是被打得最惨的两个!
“黄天侯,我等是打不过曹操,难道你就能打得过了?”何曼憋着气,若真的能打入兖州一雪前耻,何曼早打兖州去了,又岂会在这里逞口舌之利?
郑牧扫了一眼何曼,淡淡开口:“本侯若说不能,你会心安理得的认为打不过曹操是合乎情理的;本侯若说能,你又不会信,这种无聊的反问只会显得你更无能。”
“若你想离开,出门下山,本侯不会阻拦,何必留在这里与本侯争执,是担心本侯会率兵灭了你吗?”
何曼顿时语塞。
郑牧虽然灭的几个黄巾山头,不是势力最强的,但也不会比现在的何曼弱多少。
真要打起来,何曼没信心。
至于自诩的数万人,真有数万人还在这里谈什么啊。
“黄天侯,你到底想让我等做什么?”龚都握紧了拳头。
虽说个个都自称拥兵数万,但被曹操征讨一次后,这群人就没一个超过五千人众的。
毕竟这钱粮被曹操洗劫了不少,也养不起太多人了。
“自然是,给你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郑牧面带笑意:“你们可曾听说过,谯县新来了一支兵马,统兵的乃是下邳相郑牧?”
何仪等人纷纷蹙眉。
龚都应声道:“听过又如何?那郑牧屯兵谯县,跟我等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郑牧笑道:“你们这群人,是不是被曹操给打傻了?那郑牧跟曹操有仇,去年还截了曹操一半的粮草,嗯,就是从你们手中抢走的粮草。既然都跟曹操有仇,那就意味着有合作的可能!”
合作?
何仪五人互视了一眼。
龚都又问道:“如何合作?”
郑牧没有开口,而是指了指众人身后的亲卫:“这等机密事,不需要太多的人知晓!”
众人犹疑片刻,遂让各自的亲卫退下。
有典韦和许褚在,这些亲卫在不在大厅都没什么区别了。
相对而言,何仪五人更想知道如何合作!
被曹操劫掠粮草后,这些汝南渠帅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惨。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齐聚一堂赴宴,承认郑牧这个不知真假的大贤良师传人了。
正如龚都一开始说的一样,郑牧是不是大贤良师的传人,姑且不论真假。
大贤良师都死了十年了,现在冒出个大贤良师的传人,明显就是想借大贤良师传人身份搞事的。
真论起来,龚都等人其实也只是打着黄巾旗号搞事的。
真正跟着张角兄弟的那批黄巾渠帅,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待得何仪五人的亲卫退下,郑牧这才徐徐开口,这一开口又是老忽悠了:“本侯跟那下邳相有约定,这次来见诸位,也是要借诸位渠帅,替下邳相办件事。办好这事,诸位就有足够的粮草用度了。”
顿了顿。
郑牧的眼神变冷:“谯县的大户不少,不仅占了大量的田地,还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谯县的饿殍饥民他们看不见,酒肉臭了也舍不得分给饥民。”
“我等既然传承了大贤良师的精神,又岂能见饿殍饥民而熟视无睹?”
“十日内,攻占谯县,劫富济贫!”
龚都脸色大变:“那郑牧在谯县驻兵,又岂会让我等攻占谯县?到时候我等兵马一去,郑牧必然出兵征讨。”
何仪、何曼、刘辟和黄邵,也听出了端倪。
这是在让他们这些汝南黄巾,给郑牧当棋子用,还是弃子。
“所以,本侯才说,十日内!”郑牧眼神骤然变得森寒:“十日内,下邳相不会出一兵一卒!十日后,我等抢也抢得差不多了。沿途再留下一些辎重钱粮,下邳相又岂会对我等穷追猛打?”
刘辟凝声问道:“黄天侯,你如何断定郑牧不会对我等穷追猛打?”
郑牧轻蔑的扫了一眼刘辟:“亏你等还在汝南混了十年,不知道养寇自重四个字怎么写吗?下邳相在谯县募粮,谯县的世族豪强个个阳奉阴违,只肯出让小利。”
“我等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只劫钱粮不乱杀人,但对那群世家豪强的兵马不能留情。如此一来,那些世族豪强即便厌恶我等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让下邳相来征讨我等。”
“可下邳相得不到足够的好处,又岂会出兵?如此反复,我等得了钱粮,而下邳相也得了钱粮。”
郑牧循循善诱,给龚都等人普及了道理。
龚都五人遂凑到一起商议。
虽说其中风险不小,但如今同样缺粮的汝南黄巾渠帅们,已经没资格去谈论风险了。
良久。
龚都提出了条件:“黄天侯,我等可以出兵谯县,但希望能以黄天侯为尊。”
郑牧摇了摇头:“你们可以打出黄天侯的旗号,但本侯不能跟你们同行。”
龚都愕然:“这是为何?”
郑牧如同看傻子一般的看向龚都,冷喝道:“本侯能跟下邳相谈合作,必然是在谯县露了脸的。本侯若同行,傻子也知道下邳相跟你们有合作,还会乖乖的拿出钱粮来吗?”
“提醒你们一句,若本侯的身份泄露,下邳相必然会恼羞成怒将尔等赶尽杀绝,否则下邳相官匪勾结的消息传出去,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而要洗清楚这个嫌疑,就只能将你们全部除掉。”
“我等只是求财,求一个活命的机会,不要行那节外生枝的事!”
“本侯提醒你们一句,即便没了你们五人,这汝南黄巾遍地,总能找得到听话的。”
龚都凛然,看向郑牧的眼神不由多了惧意。
这意味着,郑牧这个黄天侯,极有可能是下邳相身边的亲信!
这压根不是什么商谈,而是通告。
若是不愿意配合,那他们这些黄巾渠帅就难以在汝南生存了。
龚都五人本就对曹操有畏惧之心,结果郑牧连曹操的粮草都敢抢,这潜意识中龚都是认为郑牧比曹操更狠的。
想到这里,龚都语气一松:“黄天侯言重了,只要能得到足够的钱粮,我等自然是乐意配合的。”
离了山寨。
龚都五人又聚在了一起。
“龚渠帅,我等真的要去打谯县?这黄天侯明显是郑牧的人假扮的,万一这是陷阱,我等岂不是全成了郑牧的功劳?”黄邵不信任郑牧,只感觉这是个陷阱。
龚都冷哼:“黄渠帅,你觉得,我们有什么资格,值得郑牧设陷阱?是我等有钱粮,还是杀了我等能让郑牧升官发财?”
黄邵顿时语塞。
刘辟凝声道:“可以断定,这黄天侯就是郑牧的人假扮的。既然这郑牧要养寇自重,我等配合也无妨。曹操去年将我等的钱粮抢了大半,若再不得到钱粮补给,我等麾下的人都得跑光。黄天侯说得没错,这汝南黄巾遍地,未必非得找我等。”
何仪和何曼对视一眼,纷纷附和。
何仪狠声道:“既然有机会,先抢了再说!即便真的是陷阱,我等也得去闯一闯,总好过在这汝南等死。”
数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