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道裴珩和谢瑾水火不容。
但鲜有人知,裴珩初见谢瑾,并非是十年前长昭殿认亲那一次。
因家中拮据,谢氏曾狠心将十二岁的裴珩卖入青楼为男娼。
结果不想挂牌接客的头一日,他宁死不从,竟还将客人给杀了。
“小兔爷,今日若不是凑巧,碰上太子殿下与康太师微服探访民情,路过揽芳楼要问过这幢杀人的案子,你的小命早没了——”
“跪下,老实点!”
裴珩被官兵从背后踹了一脚,伏地跪了下来。
他蓬头垢面,辩不清他原本的面貌,残破的衣衫下全是伤痕与烂泥。
人贱如蝼蚁,裴珩生下来就处在这世间最污浊的染缸里。他从小起所见之人、所历之事无不肮脏龌龊,卑鄙下流。
谢氏是个官妓,憎恶裴珩不知是哪个野男人塞给自己的种,带着个拖油瓶妨碍她改嫁,时常一不如意便对他又打又骂。
裴珩压根没过几日有人管的日子,为了挣口饭吃,就跟在赌坊那群恶霸后学人打架催债。
没想到转头,又被谢氏卖到了青楼做兔爷。
裴珩不想活了。
当他举着刀,用尽全身力气砍死那要占自己便宜的肥胖嫖客时,他就已经不想活了。
可那时一抬头,他看见了温润高贵的少年太子谢瑾,白衫玉冠,遗世而独立。
裴珩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又如此干净的人。
他也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温柔有力的声音。
“我倒是认为,此子应判无罪。”
府尹在旁提出异议:“太子殿下,他杀人行凶,罪证动因皆已确凿,为何……”
谢瑾当年也不过十二岁,声音尚有几分稚气,可有理有据,娓娓道来:“一来,这份卖身契上未加盖官印,也无他本人的手印,此为黑契,不应作数;二来,行凶所用匕首既为那嫖客所持,我见他身上也有多处那匕首留下的伤,由此可见是嫖客先动的手。杀人,应为他的无奈自保之举。”
他说完,又对座上老者躬身请教道:“太师,所谓天下有定理而无定法[1],若是我们明知弱者受害在先,又怎可不顾常理只依死律呢?”
那时的裴珩其实听不太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一字一句,皆如金石叩在他的心门上。
这个干净又好看的人,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而且他好像,是在为自己求公道……
竟会有人站出来,怜惜自己的命。
康怀寿本也以为这案子已是板上钉钉,听过谢瑾这番言论后,不禁大为赞赏:“太子所言有理,不如就让官府依照太子殿下的意思重审,将线索再核查一遍无误后,即刻放人。”
哪知老鸨一听,冲上前来抱着官府就开始哭喊撒泼:“不可不可!当时奴家看这哥儿长得俊,可是足足花了十两银子才买下做兔儿爷的,本来出了命案生意就不好做了,若是就将他这么放了,奴家岂不得亏大啦!”